第1351章 侠客行(85)(2/3)
后月余,白刘曰:“彼未知止,必使人继至。
今宵请剪发系之以红绡,送于魏帅枕前,以表不回。”
刘听之,至四更,却返,曰:“送其信矣。
后夜必使精精儿来杀某及贼仆射之首。
此时亦万计杀之。
乞不忧耳。”
刘豁达大度,亦无畏色。
是夜明烛,半宵之后,果有二幡子,一红一白,飘飘然如相击于牀四隅。
良久,见一人自空而踣,身首异处。
隐娘亦出曰:“精精儿已毙。”
拽出于堂之下,以药化为水,毛发不存矣。
隐娘曰:“后夜当使妙手空空儿继至。
空空儿之神术,人莫能窥其用,鬼莫得蹑其踪。
能从空虚而入冥,善无形而灭影,隐娘之艺,故不能造其境。
此即系仆射之福耳。
但以于阒玉周其颈,拥以衾,隐娘当化为蠛蠓,潜入仆射肠中听伺,其余无逃避处。”
刘如言。
至三更,瞑目未熟。
果闻项上铿然,声甚厉。
隐娘自刘口中跃出,贺曰:“仆射无患矣。
此人如俊鹘,一搏不中,即翩然远逝,耻其不中,才未逾一更,已千里矣。”
后视其玉,果有匕首划处,痕逾数分。
自此刘转厚礼之。
自元和八年,刘自许入觐,隐娘不愿从焉。
云:“自此寻山水,访至人,但乞一虚给与其夫。”
刘如约,后渐不知所之。
及刘薨于统军,隐娘亦鞭驴而一至京师柩前,恸哭而去。
开成年,昌裔(此处作刘“昌裔”
而不作刘悟)子纵除陵州刺史,至蜀栈道,遇隐娘,貌若当时。
甚喜相见,依前跨白卫如故。
语纵曰:“郎君大灾,不合适此。”
出药一粒,令纵吞之。
云:“来年火急抛官归洛,方脱此祸。
吾药力只保一年患耳。”
纵亦不甚信。
遗其缯彩,隐娘一无所受,但沉醉而去。
后一年,纵不休官,果卒于陵州。
自此无复有人见隐娘矣。
十 荆十三娘 唐末,浙江温州有个进士,名叫赵中立,慷慨重义,性喜结交朋友。
有一次到苏州,在支山禅院借住。
有一位很有钱的女商荆十三娘,正在庙里为亡夫做法事,见到赵中立后,很爱慕他。
两个人就同居了,俨若夫妇,一起到扬州去。
赵中立对待朋友十分豪爽,出手阔绰,花了荆十三娘不少资财。
十三娘心爱郎君,也不以为意。
赵中立在扬州有个朋友李正郎。
李有个弟弟,排行第三十九。
李三十九郎在风月场中结识了个妓女,两人互相爱恋。
可是这妓女的父母贪慕权势钱财,强将女儿拿去送给诸葛殷。
当时扬州归大将高骈管辖。
高骈迷信神仙,在他左右用事的方士,除了吕用之和张守一外,还有个诸葛殷。
《资治通鉴》中描写高骈和诸葛殷相处的情形,很是生动有趣: “殷始自鄱阳来,用之先言于骈曰:‘玉皇以公职事繁重,辍左右尊神一人,佐公为理,公善遇之;欲其久留,亦可縻以人间重职。
’明日,殷谒见,诡辩风生,骈以为神,补盐铁剧职。
骈严洁,甥侄辈未尝得接坐。
殷病风疽,搔扪不替手,脓血满爪,骈独与之同席促膝,传杯器而食。
左右以为言,骈曰:‘神仙以此试人耳!
’骈有畜犬,闻其腥秽,多来近之。
骈怪之,殷笑曰:‘殷尝于玉皇前见之,别来数百年,犹相识。
’”
这诸葛殷管扬州的盐铁税务,自然权大钱多。
李三十九郎无法与之相抗,极为悲哀,又怕诸葛殷加祸,只有暗自饮泣。
有一次偶然和荆十三娘谈起这件事。
荆十三娘道:“这是小事一桩,不必难过,我来给你办好了。
你先过江去,六月六日正午,在润州(镇江)北固山等我便了。”
李三十九郎依时在北固山下相候,只见荆十三娘负了一个大布袋而来。
打开布袋,李的爱妓跳了出来,还有两个人头,却是那妓女的父母。
后来荆十三娘和赵中立同回浙江,后事如何,便不知道了。
这故事出《北梦琐言》。
打开布袋,跳出来的是自己心爱的靓女,倒像是外国杂志中常见的漫画题材:圣诞老人打开布袋,取出个美女来做圣诞礼物。
十一 红线 〈红线传〉是唐末袁郊所作《甘泽谣》九则故事中最精采的一则。
袁郊在昭宗朝做翰林学士和虢州刺史,曾和温庭筠唱和。
〈红线传〉在《唐代丛书》作杨巨源作。
但《甘泽谣》中其他各则故事的文体及思想风格,和〈红线传〉甚为相似,相信此文当为袁郊所作。
当时安史大乱之余,藩镇间又攻伐不休,兵连祸结,民不聊生。
郑振铎说此文作于咸通戊子(公元八六八年)。
该年庞勋作乱,震动天下。
袁郊此文当是反映了人民对和平的想望。
故事中的两个节度使薛嵩和田承嗣,本来都是安禄山部下的大将,安禄山死后,属史思明,后来投降唐室而得为节度使,其实都是反覆无常的武人。
红线当时十九岁,不但身具异术,而且“善弹阮咸,又通经史”
,是个文武全才的侠女,其他的剑侠故事中少有这样的人物。
〈红线传〉所以流传得这么广,或许是由于她用一种巧妙而神奇的行动来消弭了一场兵灾,正合于一般中国人“大事化小事,小事化无事”
的理想。
唐人一般传奇都是用散文写的,但〈红线传〉中杂以若干晶莹如珠玉的骈文,另有一股特殊的光彩。
文中描写红线出发时的神态装束很是细腻,在一件重大的行动之前,先将主角描述一番:“乃入闱房,饰其行具,梳乌蛮髻,贯金雀钗,衣紫绣短袍,系青丝轻履,胸前佩龙文匕首,额上书太乙神名,再拜而行,倏忽不见。”
盗金合的经过,由她以第一人称向薛嵩口述,也和一般传奇中第三人称的写法不同。
她叙述田承嗣寝帐内外的情形:“闻外宅儿止于房廊,睡声雷动;见中军卒步于庭下,传叫风生……时则蜡炬烟微,炉香烬委。
侍人四布,兵仗森罗。
或头触屏风,鼾而亸者,或手持巾拂,寝而伸者。”
(附录中的文字经与《太平广记》校录,与传本微有不同,这一类传奇小说多经传钞,并无定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