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飞狐外传(17)(1/2)
陈禹道:“吕师叔是太极北宗一把响当当的好手,我对他老人家素来十分敬仰。
他在定王府当教师爷,太极拳的秘奥却半点不传给王爷。
定王爷生性好武,见他藏奸,心中自是不快,连问了几次,吕师叔吃逼不过,竟辞去了差使。
于是定王爷将在下找去,要我解释太极拳中的什么乱环诀、阴阳诀。
可是先父武功本就平常,又逝世得早,没什么功夫传下来,在下又懂得什么?
定王爷便着落在下,去向吕师叔请问明白。”
赵半山心想:“太极门南北两宗各有门规,本门武功秘奥不得传于满人。
吕希贤不授秘诀,此事大致不假。”
便点了点头。
陈禹脸色显得十分诚恳,说道:“在下奉了王爷之命,与三位当差的兄弟到吕师叔府上去。
那时他身上有病,肝火大旺,三言两语就对我痛下辣手。
赵三爷你想,以我这点稀松平常的武功,怎能害得了广平太极门的第一把好手?”
赵半山道:“那他是怎么死的?”
陈禹道:“吕师叔本已有病,在下的言语又重了一些。
吕师叔痰气上涌,失足摔了一交,在下连忙施救,已然不及。”
这番言语之中破绽甚多,赵半山正待驳斥,吕小妹已叫了起来:“爹爹是他打死的,爹爹是他……”
第二句话没说完,陈禹扼着她脖子的手一紧,将她后半句话制住了。
赵半山大怒,喝道:“你既说他有病,怎地又斗不过他?
再说,他小儿子跟你无怨无仇,又何以伤害无辜?
快放手!”
陈禹道:“赵三爷,你身在万里之外,怎知我门户中之事?
我劝你还是各人自扫门前雪的好。”
他一面说,一面移动身子,慢慢退向厅口。
赵半山双目如要喷火,只眼见此人心狠手辣,倘若上前拦阻,他定要伤害吕小妹性命。
这女孩年纪虽小,性格却极坚毅,孤身一人,竟间关万里、历尽苦辛的寻到回疆。
以这一条路上旅途之艰难,别说这样个小小孤女,便壮年汉子,也十分不易。
赵半山毅然插手管这件事,固为了孙刚峰斩手相托,有一小半也瞧在这孤女的孝心份上。
后来与她共骑东来,时日一久,已视她犹如女儿一般。
只见陈禹再退几步,便要出厅,赵半山空有一身暗器,竟尔不敢向他发射一枚,心下盘算:“若用一枚最重的蛇头锥打他脑门,自能令他立时丧命,但他临死之前只要手臂一送,吕小妹就性命不保。”
只见他又退了一步,此时桌上一枚大红烛所结的一个灯花,突然卜的一声爆了开来,烛光一暗,待得烛火再明,陈禹身旁忽已多了一个老者。
那老者左手平举胸前,但光秃秃的只剩根腕骨,手掌已齐腕斩去,身穿青布长袍,形容枯槁,双目深陷,颧骨高耸,脸上灰扑扑的甚是怕人。
陈禹见众人一齐望着自己左侧,神情异样,不由得回头一瞧。
突见那人的左腕骨已伸到自己脸前,险些碰到,一惊之下,忙让开一步,叫道:“孙师伯,是你!”
那人竟不理会,拉起长袍,抢上一步,向赵半山磕下头去,说道:“赵三爷,你的恩情,孙刚峰只好来生补报了。”
赵半山急忙答礼,双眼却不离陈禹。
陈禹急退两步,正要拥着吕小妹抢出长窗,孙刚峰身形一晃,抢先堵住了去路,喝道:“回去!”
陈禹道:“你让不让路?”
孙刚峰道:“你已害过吕家二命,姓孙的早就没想活着。”
转向赵半山道:“赵三爷,这位陈爷的话,在下在门外已听得清清楚楚,当真一派胡言。
我吕师弟是为了乱环诀与阴阳诀而死在这奸贼手下的。”
赵半山向陈禹侧目斜睨,哼了一声,道:“原来陈爷精研我门的这两大秘诀,兄弟倒要领教。”
孙刚峰道:“这倒不是。
这位陈爷知道我太极拳有九大秘诀,而乱环诀与阴阳诀又是拳法关键,只可惜他父亲过世得早,没来得及传他。
他千方百计要我和吕师弟吐露,我师兄弟知他心术不正,就没肯说。
于是他用定王爷的势力相压,吕师弟仍然不说。
到后来他乘着吕师弟有病,夜中闯到吕师弟病榻之前,抓住他一脉单传的一个娃儿,说道若不吐露乱环、阴阳二诀,就将孩子一剑杀了……姓陈的,我这话是真哪,还是假哪?”
陈禹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心中又惊又怒,眼见已可脱身,这姓孙的老家伙偏偏在这时候闯了进来。
只听孙刚峰哽咽着又道:“一个聪明伶俐的娃儿,便丧生在他利剑之下。
吕师弟抱病跟他拚命,又给他使云手功夫,拖得精疲力尽,虚脱而死。
赵三爷,孙刚峰愧为掌门,年老无能,我北宗又人才凋零,眼下只这姓陈的武功最强,只有老着脸皮,请南宗主持公道。”
他转向陈禹道:“陈大爷,我的话没半句冤你吧?”
赵半山只听得义愤填膺,大步踏了上去,说道:“要学拳术的秘奥,自古以来只有求师访友,从来没听说过如你这等禽兽之行。”
陈禹喝道:“你别动,给我站着。”
说着手臂一紧,吕小妹呀的一声叫了出来。
赵半山站定脚步,不敢再动。
陈禹朗声道:“姓赵的,你要找我,尽管到北京福公子府上来。
今日请你叫他让让道。”
赵半山无奈,只得向孙刚峰道:“孙师兄,今日咱们就暂且饶他!”
孙刚峰大急,说道:“你说今儿……今儿饶……饶了他?”
赵半山道:“孙爷,你放心,赵某既拉扯上了这回子事,定然有始有终。”
孙刚峰急得说不出话来,只说:“你……你……”
赵半山道:“让路给他吧。
姓赵的要是料理不了这回事,我斩这一只手还你!”
这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孙刚峰再无话说,身子往旁一让,眼睁睁的盯着陈禹,目光中充满了怨毒。
陈禹心道:“今日我脱却此难,立时高飞远走,天下之大,何处不是容身之所?
只要我隐姓埋名,你找一百年也找不着老子。”
脸上不自禁露出一丝得意神色,说道:“赵三爷,你我后会有期。
孙师伯说得不错,我确想学一学太极门中乱环诀与阴阳诀的窍门。
你上京来,晚辈要好好请你指点、指点。”
赵半山哼了一声,那去理他。
陈禹不敢转身,挟着吕小妹一步步倒退,经过孙刚峰身侧,微微一笑,左足跨出了门槛,只须再走得几步,便出厅门,黑暗中一躲,赵半山再难找到自己了。
胡斐自与王剑英比掌之后,一直在旁凝神注视赵半山、陈禹、孙刚峰三人,此时眼见陈禹狡计得逞,心道:“赵三爷帮了我这大忙,眼下他遇上难事,我如何不加理会?”
他头脑灵敏,人又顽皮,心念一动,早有计较,运气将一泡尿逼到尿道口,解开了裤子,见陈禹即将踏出长窗的门槛,突然端起一张椅子,说道:“陈禹,我有一事请教。”
陈禹一呆,却没将这孩子放在眼内,并不理睬。
胡斐将椅子在他身前一放,跳上椅子,突然一泡急尿,往他眼中疾射过去。
陈禹急怒之下,伸左手在眼前一挡,阻住他射过来的尿水,右手匕首就往他胸口剁去。
胡斐解裤之前,早就筹划好了下一步,见匕首刺到,双手握起椅子,急跃而起,人在半空,椅子向他头顶猛砸下去。
陈禹伸手格开,怒骂:“小贼!”
胡斐人未落地,已向前扑出,抱住吕小妹一个打滚,滚开半丈。
陈禹大惊,纵上抢夺,胡斐钩脚反踢,随即放开吕小妹站起,胡乱将解开的裤子往裤带中一塞,施展空手入白刃功夫,抢他手中匕首。
陈禹心知不妙,不敢恋战,猛戳一刀,立即转身出厅,却见赵半山双手叉腰,神威凛凛的站在厅口。
胡斐哈哈大笑,说道:“我一泡尿还没撒完呢!”
这一下变化,赵半山固然万万猜想不到,厅上众人也无一不大出意料之外。
待得各人明白他用意,吕小妹早已获救,陈禹亦已陷入重围。
这一来商老太更增恨意,王氏兄弟妒念转深,马行空暗叫惭愧,殷仲翔喃喃怒骂,但不论是恨是妒,是愧是骂,各人心中均带着三分惊佩赞叹:“若非这小子出此怪招,怎能将陈禹截得下来?”
赵半山对胡斐十分感激,脸上却不动声色,对陈禹淡淡道:“陈爷,你为了学乱环诀和阴阳诀,伤了两条人命,其实大可不必这么费事。
这两篇歌诀,在太极门中也算不得是什么了不起的不传之秘,赵某不才,倒还记得。
你说过要向赵某讨教,今日就传了于你,也自不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