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比李可差远了(1/2)
天界寺。
大殿内。
见李可差不多已经说完了,朱元璋也是问众人道:“你们有没有人,是想要驳斥他的?”
其实在座众人,无不想要驳斥李可一番。
毕竟李可方才,可是把他们都给说得全都一...
雪落无声,屋内烛火摇曳,映在墙上的人影微微颤动。
梅娘坐在床前,手中握着李可最后留下的那支狼毫笔,笔尖早已干涸,却仍被她轻轻摩挲,仿佛还能写出千言万语。
窗外的风穿过竹林,发出沙沙声响,像是旧日书页翻动的声音。
她没有哭。
眼泪早在三日前便已流尽。
李可走得很安静,像一片落叶归根,不惊不扰。
临终前,他只说了一句:“告诉孩子们,别怕说真话。”
然后闭上眼,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骆指挥守在门外,披着一件旧皮袄,肩头积了薄雪。
他不再穿官服,也不再佩刀,如今只是个教书匠,每日清晨扫雪、生炉、领着孩子们诵读《正心录》??
那是沈青从云南寄来的讲义,专为孩童编撰的“直笔启蒙”
。
他曾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指挥使,如今却甘愿蹲在灶台边给孩子炖药汤,只为完成心中那一丝微弱的救赎。
第七天,葬礼举行。
不设灵幡,不奏哀乐,亦无碑文。
李可遗命:“我非忠臣,非烈士,不过一介不肯低头的读书人。
若立碑,只许刻二字:‘说真’。”
于是在学堂后山向阳处,人们立起一块青石,上面凿着两个楷书大字??
**说真**。
字体朴拙,出自骆指挥之手。
他用了一整夜,一刀一刀刻下,手裂出血也不停歇。
前来送葬的人不多,但皆沉默肃穆。
有西南土司派来的使者,有江南书肆的老掌柜,甚至还有两名伪装成商旅的国子监学子,千里跋涉而来,只为亲眼看看这位传说中的“纸上经略”
。
一名老妇人跪在碑前,将一卷手抄本《明鉴录》焚于火盆之中。
火焰腾起时,她低声念道:“李先生,我们没忘。”
梅娘站在人群之后,望着那团跃动的火光,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的那个雨夜。
那时她还是宫中女史,在乾清宫外听见朱元璋怒斥内阁大臣:“尔等欲以笔杀人乎?”
而今,这把“笔”
,终于杀回了权柄的心脏。
三年过去。
金陵城中,谏言阁日渐热闹。
六品小吏敢弹劾尚书,御史竟连上七疏痛陈边政弊端。
新帝虽偶有震怒,终究未加罪责,反而赐茶慰劳,称其“骨鲠之臣”
。
民间传言:“仁宗治下,不怕得罪天子,只怕对不起良心。”
《太祖实录》重修完毕,全书共一百二十卷,其中三卷专述“洪武冤案”
,详列李氏一族蒙难始末,连当年销毁档案的名单也一一还原。
更令人震惊的是,书中竟收录了李可那封未曾署名的密信全文,并附皇帝朱批:“此言如刀,刺朕肺腑;然非虚妄,实乃良药。
后世子孙若有阻塞言路者,以此信悬于殿前!”
朝野震动之余,亦有人暗中讥讽:“区区草民一纸书,竟成祖训?
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但更多人开始悄悄传抄这本书,称之为“活的历史”
。
而在西南边陲,正心书院已扩至五院十二斋,学生逾三百人。
他们不习八股,不求功名,只研三门课:**史法、辩术、民情调查**。
每年秋后,学生们会结队走访周边村寨,记录百姓疾苦,汇成《边地实录》,再由僧人辗转送往京师谏言阁。
这些报告起初被当笑话看,直到某年大旱,户部尚在争论是否开仓,而《边地实录》早已详细记载三十州县颗粒无收,灾民易子而食。
新帝震怒,立斩两名隐瞒灾情的巡抚,自此对“民间直报”
刮目相看。
又十年。
朝廷设立“直言科”
,凡能著书揭露弊政、提出改革者,不论出身,皆可入仕。
第一批录取的三人中,竟有两个是正心书院毕业生。
消息传来那日,骆指挥正在教孩子们写字,听到报信少年高喊“李先生的学生当官啦”
,手中的粉笔啪地断成两截。
他怔了许久,忽而仰天大笑,笑得老泪纵横。
“先生啊,您听见了吗?
不是只有杀人放火才能出头……说真话的人,也有路走了!”
然而,并非所有地方都迎来了光明。
北方某镇,一名县令因揭发上司贪腐,反被诬陷“诽谤朝廷”
,投入诏狱残肢而死。
其妻携子赴京鸣冤,却被厂卫拦截于城外,强令返乡。
此事无人敢载于官史,唯有游方僧人在途中听闻,悄悄记入随身笔记。
同一夜,云南深山中的正心书院地窖里,一道铜锁悄然被人打开。
取书之人,正是当年那位送信北上的僧人。
他已白发苍苍,袈裟破旧,双手却稳如磐石。
他捧出那本封存已久的《风雨十年录》,吹去尘灰,翻开第一页: > “吾写此书,非为扬名,亦非煽动。
只为留下一条线索??
> 当黑暗再次降临,当史书再度失声,当百姓不敢开口之时, > 请记住:曾有人用十年光阴,换来一句真话的立足之地。
> 若你读到此处,请继续走下去。
> 不必效我,不必恨谁,只需记得: > **真相不死,只待有人肯说。
**”
他合上书,点燃油灯,开始逐字抄录。
与此同时,京城某深宅内,一位年轻官员伏案疾书。
他是李可侄孙,自幼流落民间,近年才寻回族谱。
此刻他正撰写一篇奏疏,题为《请废东厂疏》。
文中直言:“厂卫之祸,不在缉奸,而在养惧。
使人不敢言,则国必危。”
写毕,他抬头望月,轻声道:“伯祖,我接下你的笔了。”
而在遥远的西北草原,右谷王病卧帐中。
弥留之际,侍从问他有何遗言。
老人喘息着说:“派人去一趟西南……替我向那位李先生的墓,敬一碗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