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王安石不是个好人(2/2)
朱元璋站起身,负手望天,“那就让他建。
让他觉得自己离权力巅峰只有一步之遥。
等他开始任命自己的‘布政使’‘按察使’,等他把儿子安插进军中嫡系,等他以为我已经老糊涂了……那时,孤再动手,才叫天经地义。”
他又低声补充一句:“忠臣也好,权臣也罢,只要还没举起刀,就不算反贼。
而一旦举刀,他就输了。”
旨意抵达辽东那日,正值春雪初融。
李可率众将出迎,跪接圣旨,三拜九叩,姿态依旧谦卑。
可当宣旨太监念完最后一句“凡辽东境内兵马钱粮人事,皆听经略府节制”
,全场鸦雀无声,继而爆发出震天欢呼。
林敬热泪盈眶:“大人!
您终于……终于拿到了!”
李可双手捧旨,指尖微微颤抖,脸上却没有喜悦,只有一片深潭般的沉静。
他知道,这不是胜利,而是陷阱的完成。
朱元璋给了他梦寐以求的权力,但也等于把他推到了悬崖边缘??
从此以后,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将被视为僭越;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解读为谋逆。
朝廷不会再容忍任何“不得已”
的借口。
“他要我疯。”
李可回到内帐,对梅娘说道,“他希望我膨胀,希望我自立,希望我给他一个名正言顺剿灭我的理由。”
“那您怎么办?”
梅娘轻声问。
“我就装疯。”
李可忽然笑了,“从今天起,我要大兴土木,修建经略府衙门,雕梁画栋,仿照宫制;我要设立‘内书房’,召幕僚议事,自称‘阁老会议’;我要在军中推行‘父子兵’制度,让将士世代隶属我部。”
“这……不是正中其下怀?”
“不。”
李可摇头,“我要做得足够明显,足够荒唐,足够让天下人都说我狂妄自大。
然后,在某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会突然上表请辞,痛哭流涕,说自己年老体衰,不堪重任,恳求归田养老。”
梅娘眼睛一亮:“您是要以退为进?”
“正是。”
李可冷冷道,“当他以为我已经失控时,我却突然跪下。
那一刻,他若准我辞职,辽东必乱,他担不起这个责;他若不准,就等于承认我不可或缺。
无论哪种选择,我都赢了。”
计划迅速展开。
半月之内,辽东经略府动工兴建,规模宏大,占地三百亩,门前石狮高逾丈许,门匾用金漆书写,字体仿宋体,与皇宫相似。
民间传言四起,有人说李可已在私刻玉玺,有人称其夜间祭祀祖庙,自称“辽王”
。
赵明远忧心忡忡,劝道:“大人,这般张扬,恐惹非议。”
李可却笑道:“非议越多越好。
我要让金陵的耳朵里,天天都是我在造反的谣言。”
果然,短短一月,京城告密者络绎不绝。
有说李可私铸兵器十万件藏于山中,有说他暗通倭寇图谋南北夹击,更有甚者,称其与蒙古公主成婚,意图建立胡汉混血王朝。
朱元璋一一阅览,始终不置可否,只命锦衣卫加强监视,其余概不追究。
直到某夜,一封密奏送到御前:李可已于三日前秘密致信右谷王,约定五月十五日共举大事,届时北元将南下佯攻,李可则以“勤王”
为名,率军入关,直取通州。
朱元璋看完,久久沉默,而后缓缓将奏折投入炉中。
火光映照着他苍老的脸庞,他喃喃道:“假的吧……应该是假的。
可若是真的呢?”
他唤来贴身太监:“传旨兵部,调山西精锐三万,移防通州。
另,密令曹国公李文忠,率亲军五万,屯驻居庸关外,随时待命。”
但他并未动辽东一兵一卒。
因为他知道,真正的风暴,还不在眼前。
而此时的辽东,李可正站在新建的经略府最高楼阁之上,俯瞰全城灯火。
梅娘随侍在侧,轻声道:“五月十五快到了。
右谷王那边,已经按您吩咐,放出即将南侵的风声。
朝廷大军也已调动。
下一步,是不是该上演那场‘请辞’的好戏了?”
李可望着南方,轻轻点头:“是时候了。
明日早朝,我将当众吐血晕倒,随后闭门谢客。
七日后,由你代笔,写一封情真意切的辞呈,说我愧对圣恩,愿削职为民,返乡种田。”
“可若陛下顺势答应呢?”
“不会。”
李可冷笑,“他宁可相信我真要造反,也不敢赌我真想退休。
因为一旦我走了,下一个镇守辽东的人,能不能守住这片土地?
他不知道。
而这种‘不知道’,比一万支叛军更让他恐惧。”
他转身走入室内,取出一卷黄绢,缓缓展开??
竟是洪武五年诏狱幸存者的名单,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数十个名字,多数已划去红叉,唯余三人未动。
其中一人,赫然是现任礼部尚书宋濂。
李可指尖轻轻抚过那个名字,低声自语:“你们当年没能杀我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一天我会回来清算。”
梅娘看着那份名单,忽然明白了什么:“您不仅仅想活下来,还想翻案?”
“不只是翻案。”
李可收起黄绢,眼神冰冷,“我要让那些参与清洗的人知道,哪怕过去十年,哪怕身居高位,哪怕深受皇宠??
只要得罪过我李可,就没有安全的地方。”
窗外,春雷滚滚,暴雨将至。
辽东大地仿佛在酝酿一场巨变。
而在千里之外的金陵,朱元璋站在乾清宫前,仰望乌云压顶的夜空,忽然对身旁宦官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孤不怕猛虎伤人,只怕它学会了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