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古道腾驹惊白发 危峦快剑识青翎(5/10)
李沅芷 道:“这两人不是一模一样吗?
怎么又有黑白之分?”
陆菲青道:“听人说,常家兄弟身材相貌完全一样,就是哥哥眼角上多了一粒黑痣,所 以起名叫做常赫志,弟弟没痣,叫常伯志。
他们是青城派慧侣道人的徒弟。
慧侣道人一死, 黑沙掌的功夫,江湖上多半没人在他二人之上了。
这两兄弟是川江上著名的侠盗,一向劫富 济贫,不过心狠手辣,因此得了这难听的外号。”
李沅芷道:“他们到这边塞来干么呀?”
陆菲青道:“我也真捉摸不定,从来没听说他两兄弟在塞外做过案。”
李沅芷道:“这对无 常鬼要是敢来动我们的手,就让他们试试师父的白龙剑。”
刚才这对兄弟瞪了她一眼,姑娘 心中可不乐意了,不好意思说“试试姑娘的宝剑”
,就把师父先给拉扯上。
陆菲青道:“听 说他兄弟从不单打独斗,对付一个是两哥儿齐上,对付十个也是两哥儿齐上。”
他干笑一 声:“你师父这把老骨头,怕经不起他们四个拳头捶呢!”
说话之间,前面马蹄声又起。
这次马上乘的是一道一俗。
道人背负长剑,脸色苍白,满 是病容,只有一只右臂,左手道袍的袖子束在腰里。
只一人是个驼子,衣服极为光鲜。
李沅 芷见这驼子相貌丑陋,服饰却如此华丽,不觉笑了一声,说道:“师父,你瞧这驼子!”
陆 菲青待要阻止,已然不及。
那驼子怒目一横,双马擦身而过之际,突然伸臂向李沅芷抓来。
那道人似乎早料到驼子要生气,不等李沅芷避让,就伸马鞭一挡,拦开了他这一抓,说道: “十弟,不可闹事!”
这只是一瞬间之事,两匹马已交错而过。
陆菲青和李沅芷回头一望,只见驼子挥鞭在他自己和道人的马上各抽了一鞭,两匹马疾 驰出去,那驼子突然间一个“倒栽金钟”
,在马背上一个倒翻筋斗,跳下地来,双脚在地上 交互三点,已向李沅芷扑了过来。
李沅芷长剑在手,谨守师父所授“敌未动,己不动”
的要 诀,剑尖微颤,却不发招。
那驼子可也奇怪,并不向她攻击,左手探出,竟是一把拉住她坐 骑的尾巴。
那马正在奔驰,忽被拉住,长嘶一声,前足人立起来。
驼子神力惊人,丝毫没被 马拉动,伸出右掌,在拉得笔直的马尾上一划,马尾立断,如经刀割。
马儿直冲出去,李沅 芷吓了一跳,险些掉下马来。
她回手挥剑向驼子砍去,距离已远,却哪里砍得着?
驼子回头 便跑。
他身矮足短,奔跑却是极快,有如滚滚黄沙中裹着一个肉球向前卷去,顷刻间已追及 那疾驰向西的坐骑,一跃上马,不一会就不见踪影了。
李沅芷被驼子这样一闹,气得想哭,委委屈屈的叫了一声:“师父!”
陆菲青一切全看 在眼里,不由得蹙起眉头,本想埋怨几句,但见她双目莹然,珠泪欲滴,就忍住不说了。
正 在这时,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我武——维扬——”
“我武——维扬——”
的喊声。
李沅芷甚 是奇怪,忙问:“师父,那是甚么?”
陆菲青道:“那是镖局里趟子手喊的趟子。
每家镖局 子的趟子不同,喊出来是通知绿林道和同道朋友。
镖局走镖,七分靠交情,三分靠本领,镖 头手面宽,交情广,大家买他面子,这镖走出去就顺顺利利。
绿林道的一听趟子,知是某人 的镖,本想动手拾的,碍于面子也只好放他过去。
这叫作‘拳头熟不如人头熟’。
要是你去 走镖哪,嘿,这样不上半天就得罪了多少人,本领再大十倍,那也是寸步难行。”
李沅芷一 听,敢情师父是借题发挥,在教训人啦,心说:“我干么要去保镖哪?”
可是不敢跟师父顶 嘴,笑道:“师父,我是错了嘛!
师父,那喊的是甚么镖局子啊?”
陆菲青道:“那是北京 镇远镖局,北方可数他最大啦。
奉天、济南、开封、太原都有分局。
总镖头本是威镇河朔王 维扬,现下总有七十岁了罢?
听他们喊的趟子仍是‘我武维扬’,那么他还没告老收山。
唉,见好也该收了,镇远镖局发了四十年财,还不知足么?”
李沅芷道:“师父识得他们总 镖头么?”
陆菲青道:“也会过面。
此人凭一把八卦刀、一对八卦掌,当年打遍江北绿林无 敌手,也真称得上威震河朔!”
李沅芷很是高兴,道:“他们镖车走得快,一会儿赶了上 来,你给我引见,让我见见这位老英雄。”
陆菲青道:“他自己怎么还会出来?
真是傻孩 子。”
李沅芷老是给师父数说,满不是味儿,她知自己江湖上的事情完全不懂,心里嘀咕: “我不懂,就说给我听嘛,干么老骂人家?”
拍马追上骡车去和母亲说话解闷,回头一看自 己的马,尾巴给驼子弄断了,也不禁暗暗吃惊,心想一掌打断一杆枪并不稀奇,马尾巴是软 的,怎能用手割断?
勒马想等师父上来请问,但一转念,又赌气不问了,追上了曾图南, 道:“曾参将,我的马尾巴不知怎么断了,真难看。”
说着嘟起了嘴。
曾图南知她心意, 道:“我这坐骑不知怎么搞的,今儿老是闹倔脾气,说甚么也制它不了。
小姐骑术好,劳你 的驾,帮我治一下行么?”
李沅芷谦逊一句:“怕我也不成。”
两人换了坐骑。
曾参将那马 其实乖乖的,半点脾气也没有。
曾参将还赞一句:“小姐,真有你的,连马也服你。”
李夫 人怕大车走快了颠簸,是以这队人一直缓缓而行。
但听得镖局的趟子声越喊越近,不一会, 二十几匹骡驮赶了上来。
陆菲青怕有熟人,背转了身,将一顶大草帽遮住半边脸,偷看马上 镖师。
七八名镖师纵马经过,只听一名镖师道:“听韩大哥说,焦文期焦三哥已有了下 落。”
陆菲青大吃一惊。
回头看那镖师,晃眼间只看到他满脸胡子,黑漆漆的一张长脸,等 他擦身而过,见他背上负着一个红色包袱,还有一对奇形兵器,竟是外门中的利器五行轮, 寻思:“遮莫关东六魔做了镖师?”
关东六魔除焦文期外,其余五人都未见过,只知每人均 是武艺高强,五魔阎世魁、六魔阎世章都使五行轮,外家硬功夫极是了得。
他心下盘算,这 次出门来遇到不少武林高手,镇远镖局看情形真的是在走镖,那也罢了,另外那些人如果均 是为己而来,那实是凶多吉少,避之犹恐不及,偏偏这个女弟子少不更事,不断去招惹人 家。
不过看情形又不像是为自己而来,赵半山是好朋友,决不致不念旧情。
那么他们一批一 批西去,又为的何来?
李沅芷和曾参将换了坐骑,见他骑了没尾巴马,暗自好笑,勒定了马 等师父过来,笑道:“师会,怎么对面没人来了?
从昨天算起,已有五对人往西去了,我倒 真想再见识见识几个英雄好汉。”
一句话提醒了陆菲青,他一拍大腿,说道:“啊,老胡涂 啦,怎么没想到‘千里接龙头’这回事。”
只因心中挂着自己的事,尽往与自己有关的方面 去推测,哪知全想岔了。
李沅芷道:“甚么‘千里接龙头’?”
陆菲青道:“那是江湖上帮 会里最隆重的礼节,通常是帮会中行辈最高的六人,一个接着一个前去迎接一个人,最隆重 的要出去十二人,一对一对的出去。
现在已过了五对,那么前面一定还有一对。”
李沅芷 道:“他们是甚么帮会?”
陆菲青道:“这个可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