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古道腾驹惊白发 危峦快剑识青翎(6/10)
又道:“你看西川双侠和那驼 子都是这帮会的,声势当真非同小可。
千万别再招惹,知道么?”
李沅芷嘴上答应,心中可 不大服气,一心要看前面来的又是何等样人。
午时打过了尖,对面仍无人来,陆菲青暗暗纳 罕,觉得事出意外,难道所料不对?
岂知前面没人来,后面倒来了人,只听得一阵驼铃响, 尘上飞扬,一大队沙漠商队赶了上来。
待得渐行渐近,只见数十匹骆驼夹着二三十匹马,乘 者都是回人,高鼻深目,满脸浓须。
头缠白布,腰悬弯刀。
回族商人从回部到关内做生意, 事属常有,陆菲青也不以为异。
突然间眼前一亮,一个黄衫女郎骑了一匹青马,纵骑小跑, 轻驰而过。
那女郎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光采照人,当真是丽若春梅绽雪,神如秋蕙披霜, 两颊融融,霞映澄塘,双目晶晶,月射寒江。
陆菲青见那回族少女人才出众,不过多看了一 眼,李沅芷却瞧得呆了。
她自幼生长西北边寒,一向也没见过几个头脸齐整的女子,更别说 如此好看的美人了。
那少女和她年事相仿,大约也是十**岁,腰插匕首,长辨垂肩,一身 鹅黄衫子,头戴金丝绣的小帽,帽边插了一根长长的翠绿羽毛,革履青马,旖旎如画。
那黄 衫女郎纵马而过,李沅芷情不自禁的催马跟去,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黄衫女郎见一个美貌的 汉人少年痴痴相望,脸一红,叫了一声“爹!”
一个身材高大、满颊浓须的回人拍马过来, 在李沅芷肩上轻轻一拍,说道:“喂,小朋友,走道么?”
李沅芷“唔”
了一声,还没会意 自己女扮男装,这般呆望人家闺女可显得十分浮滑无礼。
那黄衫女郎只道李沅芷心存轻薄, 手挥马鞭一圈,已裹住她坐骑的鬃毛,回手一拉,登时扯下了一大片毛来。
那马痛得乱跳乱 纵,险些把她颠下马来。
黄衫女郎长鞭在空中一挥,辟拍一声,扯下来的马毛四散乱飞。
李沅芷心头火起,摸出一枝钢镖,向黄衫女郎后心掷去,可也没存心伤她性命,镖一出 手,叫了一声:“喂,小姑娘,镖来啦!”
那女郎身子向左一偏,镖从右肩旁掠过,射向前 面,待钢镖飞至身前丈许,手中长鞭一卷,鞭梢革绳已将钢镖卷住拉回,顺手向后一送,叫 道:“喂,小伙子,镖还给你!”
一股劲凤,钢镖直向李沅芷胸前飞来,李沅芷伸手接住。
沙漠商队人众见了黄衫女郎这手马鞭绝技,都大声喝彩。
她父亲却脸有忧色,低声向她 说了句甚么话。
黄衫女郎答应道:“噢,爹!”
也不再理会李沅芷,纵马向前,数十匹驼马 跟着绝尘而去。
眼见他们追过李夫人所乘骡车和护送兵丁,尘沙扬起,蹄声渐远。
陆菲青漫 不在意,笑道:“能人好手,所在都有,这句话现下信了吧?
这个黄衫女郎年纪跟你差不 多,刚才露这一手可佩服了?”
李沅芷道:“这些回子白天黑夜都在马上,马鞭儿自然耍得 好,可也未必有甚么真正武功。”
陆菲青嘻嘻一笑,道:“是么?”
傍晚到了布隆吉,镇上 只有一家大客店,叫做“通达客栈”
。
店门前插了“镇远镖局”
的镖旗,原来路上遇到的那 枝镖已先在这里歇了。
这家客栈接连招呼两大队人,伙计忙得不可开交。
陆菲青洗了脸,手 里捧了一壶茶,慢慢踱到院子里,只见大厅上有两桌人在喝酒吃饭。
那背负红布包袱的镖师 背上兵器已卸了下来,但那包袱仍然背着,正在高谈阔论。
陆菲青手里捧了茶壶,假装抬头 观看天色,只听一名镖师笑道:“阎五爷,你将这玩意儿平平安安的送到京城,兆惠将军还 不赏你个千儿八百的吗?
又好去跟你那小喜宝乐上一乐啦!”
陆菲青心说:“果然是关东六 魔中的第五魔阎世魁。”
当下更加留上了神。
那阎世魁道:“赏金吗?
嘿,那谁也短不 了……”
他话还未说完,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插嘴道:“就只怕小喜宝已经跟了人,从了良 啦。”
陆菲青斜眼一看,见说话那人相貌猥琐,身材瘦削,但也是一身镖师打扮。
阎世魁心 中不快,“哼”
了一声。
第一个说话的镖师道:“童兆和你这东西,总没好话。”
那童兆和 仍是有气没力的道:“从良不是好话?
好吧,我说小喜宝做一辈子的窑姐儿,到死翻不了 身。”
阎世魁破口大骂:“你妈才做一辈子窑姐儿。”
童兆和笑道:“成,我叫你干爹。”
陆菲青听这伙人言不及义,听不出甚么名堂,正想走开。
只听童兆和道:“阎五爷,玩笑是 玩笑,正经是正经。
你可别想小喜宝想昏了头,背上这红包袱给人家拾了去。
你脑袋搬家事 小,咱们镇远镖局四十年的威名可栽不起。”
阎世魁怒道:“童家小子,你望安吧,这批回 回想从你阎五爷手上把这玩意儿夺回去,教他们快死了这条心。
我阎世魁关东六魔的名头, 可是靠真功夫挣来的,不像有些小子在镖行里混,除了会吃饭,就是会放屁!”
陆菲青望子 他背上那红布包袱一眼,见包袱不大,看来所装的东西也很轻巧。
只听童兆和道:“关东六 魔的名头的确不小,就可惜第三魔给人家做了,连仇人是谁也不知道。”
阎世魁一拍桌子 道:“谁说不知道?
那定是红花会害的。”
陆菲青心想:“这倒奇了,焦文期明明是我杀 的,他们却写在红花会帐上。
红花会是怎么一回事?”
他慢慢走到院子里去抚弄花木,离众 镖客更加近了。
童兆和嘴头上一点也不肯放松:“我可惜没骨气,只会吃饭放屁。
只要我不是孙子哪, 早就找红花会算帐去啦。”
阎世魁给他气得发抖,说不出话来。
一名镖师出来打圆场,道: “红花会总舵主于万亭上个月死在无锡,江湖上谁都知道。
人家没了当家的,你找谁去?
再 说,焦三爷给红花会害死,又没见证,谁瞧见啦?
你找上门去,人家来个不认帐,你有甚么 法子?”
童兆和没了话,自己解嘲:“红花会咱们不敢惹,欺侮回子还不敢么?
他们当作性 命宝贝的玩意儿咱们给抢了来,以后兆将军要银子要牛羊,他们敢不双手送上吗?
我说阎五 爷,你也别想你那小喜宝啦,敢情回京求求兆将军,让他给你一个回回女人做小老婆,可有 多美……”
正说得得意,忽然拍的一声,不知哪里一块泥巴飞来,刚塞在他嘴里。
童兆和啊 啊啊的叫不出声来。
两名镖师抄起兵刃,赶了出去。
阎世魁站起身来,把身旁五行轮提在手 里。
他弟弟阎世章闻声赶来,两兄弟站在一起,并不追敌,显是怕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 计。
童兆和把泥块吐了出来,王八羔子、祖宗十八代的乱骂。
阎世章冷冷的道:“一向只听 说狗吃屎,今儿可长了见识,连泥巴也吃起来啦!”
镖师戴永明、钱正伦一个握了条软鞭,一个挺着柄单刀,从门外奔回,说:“点子逃 啦,没瞧见。”
这一切陆菲青全看在眼里,见到那口齿轻薄的童兆和一副狼狈相,心中暗自好笑,忽见 东墙角上人影一闪。
他装着没事人般踱方步踱到外面,其时天色已黑,他躲在客店西墙脚 下,只见一条人影从屋角跳下,落地无声,向东如飞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