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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泪2(3/5)

他怕左格尔生事,先救了我,我不放心你们,买马追过来,好在少爷你留了记号。

萤火说,不见我们回去,他不会弄醒左格尔。”

紫颜淡淡一笑,又是欣慰又是无奈,叹道:“他真明白我,既让你来,就知我不会有事。

你呀,始终不如他沉得住气。

卓伊勒刚走,一定追得上,你能骑马么?”

长生挣扎站起,摸摸膝盖,点了点头,刚走一步,腿一软,身子瘫下去。

紫颜扶了他,蹙眉道:“罢了,你这个样子……跟我回去,叫萤火帮你看看伤。

卓伊勒自己走未必是坏事,他吃了那么多苦,比很多人要来得坚强。”

“我没事,我要和他说最后的几句话。”

长生挺直腰杆,强忍疼痛去拉缰绳,“他可以走,我们本来就要想法子让他在那十日里逃走,但他不能不告而别。

就算我们和他素昧平生,就算他是自己用计逃走,我们毕竟没有亏待他!

少爷,你和我忙了半天,凑足一百金是为了什么?

我不图回报,因为我一心想救他,想和他做朋友!

他这样走怎么行?

当作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吗?”

他说到激动处,手无论如何抓不住缰绳,而后,两行眼泪无声地流下。

他真心想结交的人,并不在乎他给的友谊。

他的渺小,连一个陌路人也看得到。

不禁心灰意冷。

“少爷,想让一个人,明白另一个人,是不是不可能?”

“就算当时不明白,只要心意到了,也许慢慢地,对方就会懂了。”

紫颜把缰绳塞在他的手里,凝视他意兴阑珊的眼,柔声道,“你去追他。

把想说的话,一句句说给他听。

哪怕他仍拒绝你的好意,起码将来,你不会后悔。”

将来。

长生想,漫长而匆匆的一生,有几人值得守望?

也许真的,陪在少爷身边,这辈子就够了。

可他分明在企盼更多人善意的眼神,幻想有日也能呼朋唤友,这一切幻想,难道只是奢望?

长生心情沉痛地骑上马,紫颜轻拍马股,道:“我就在你身后。”

长生看了少爷一眼,他是明白的。

扬鞭,仿佛一鞭打下,挥去那个懦弱瑟缩的自己。

那一跌带来的伤,再骑马愈加鲜明刻骨,颠得整个人如同被大卸八块,手脚几乎不听使唤。

但跟了马儿穿梭在密林里,长生觉得慢慢将心中阴霾丢了在后面,总有一段新的路等他踏过。

除了树木,还是树木,道路并不好走,风波岭高高低低的山坳,像极了不平静的人生,人和马只能在羊肠小道上缓步前行。

长生打马赶了一里多路,仍不见卓伊勒的影子,一时情急,高喊道:“卓伊勒!

卓伊勒!”

纤弱的声音在寂静山岭间骤然放大,一波波传了过去。

再赶了没多久,树林间一个淡红的人影牵马伫立。

长生连忙翻身下马,正想招呼,卓伊勒用匕首冷冷划下距离,注视长生的目光透着强烈的排斥。

长生被他的眼神一吓,嚅嗫地道:“我……我来送你,你想不想留下和我们……”

卓伊勒将匕首护在身前,“你来做什么,我又不欠你!

为什么总缠着我?”

森然瞪着长生,“觉得我奇怪好玩?

把我当玩具还是……”

“不,我只是不想让你孤单一人!”

憋在心底的话突然畅快喊出,长生忘了周身的疼痛,伸手去拉卓伊勒,“我们撇下左格尔如何?

有少爷在一定做得到,你和我们一起去旅行,就不怕有人再欺负你。”

“不要你多管闲事!”

卓伊勒恶狠狠地推开他的手。

匕首如一只孤傲的鹰,掠过长生的胸口,生生割开前襟,刺破上臂,拉出两道深深的血痕。

长生呆得忘了叫唤,鲜血瞬间染红衣袖,他像个瓷娃娃,轻轻一碰就粉身碎骨。

长生回头寻找紫颜,看见少爷在几丈外惊讶地下马,他的手抬起,想让紫颜不要担心,剧烈的疼引来了更多*。

卓伊勒出手过重,始料未及,想过去探看,又迟疑地留在原地,咬唇站在秋枫火身边不动。

紫颜肃然撕开长生伤口处的衣裳,从怀中取了药抹上。

卓伊勒心想,这人真是什么宝贝都有,又苦笑了笑,竟有心力胡思乱想这些。

长生站了不动,发青的脸面向卓伊勒,眼里是似曾相识的倔犟。

卓伊勒的手微微发抖,长生的眼神令他握不住匕首,只能颤颤地用双手拿紧了,防御地护住自己。

“不用匕首,你也能打得过他。”

紫颜转头对卓伊勒说,没有责备,只是叹惜,“武器是用来保护人的,这里没人想伤害你。”

卓伊勒沉默地收起匕首,既内疚又羡慕,看紫颜小心地为长生包扎,一举一动充满关爱。

他伤感地想,如果受伤的是他,又有谁会悉心照料,待他如掌上呵护的宝?

紫颜简单地包扎好伤口,长生迫不及待地挣脱开来,踉跄地走到卓伊勒面前,伸直右手递出拳头。

他决定最后努力一回,无论成败,至少问心无愧。

“不管将来你去哪里,此时此地,我是真心想和你结交。”

长生的语气难得严肃与顿挫,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晰,“我不是可怜你、同情你,也不是觉得你古怪新奇,我只是很想认识新朋友,而你顺眼、不难看。”

他停了一停,忽然温柔地凝视卓伊勒的双眼,神往地说,“其实你的眼睛很漂亮,我从来没见过蓝色的眼睛。”

自从紫颜将眼珠易容成蓝色,长生就觉得,这天空与湖水般的颜色,令人无限向往。

卓伊勒俊脸通红,抓住他缠绕绑带的手臂,长生疼得“哎哟”

一叫。

卓伊勒立即松手,长生道:“我没事,你算是答应了?”

卓伊勒鼻子一酸,极快地点头道:“好。”

长生欣喜地一笑,卓伊勒见了,明明觉得他很可笑,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下,愧疚、歉然、感怀身世,复杂的心情从泪水中迂回宣泄。

他眼中流离失所的伤痛,触发了铭刻在长生心底的印记,隐隐牵动长生回想到一星半点的过去。

往昔支离破碎。

长生被勾出难过,不自觉拍打卓伊勒的肩膀安慰,浑不知少年长泪直流,将他肩头哭得斑斓成霜。

鱼人泪大半洒在长生的披风上,翠毛锦外泛出一粒粒宛若水晶的透明珠子,有的泪水在凝结前一半渗入了织物的纹路,就如生了根,牢牢镶嵌在披风上,隐约闪光。

长生察觉到卓伊勒的失态,忙道:“这些眼泪好看得紧,能让我收着吗?”

卓伊勒一愣,哀愁的情绪一下煞住了,红着眼道:“有什么好看,像鱼眼睛,又陷在衣服里,不能用。”

长生一笑,认真地脱下披风折好,“我喜欢就成,不一定非要用。

鱼眼睛怎么了,你们不就是鱼人么?”

卓伊勒瞪了眼睛道:“谁说?

什么鱼人泪,波鲧族远离海域,才不是鱼。”

长生道:“可是你看,波、鲧,两个字不是水就是鱼,兴许你们祖先是鱼人,你自己不知道罢了。”

卓伊勒连连摇头,“那是你们汉人的写法,在我们的部落,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波鲧这个音,说的是‘太阳之子’,我们是太阳神的儿子,多么尊贵。”

长生道:“咦,可是你自己也这样称呼——波鲧族。

太阳之子,为什么眼泪会成珠?

明明就是水里的部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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