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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泪2(4/5)

卓伊勒“哼”

了一声,仰头道:“那是你不懂我们的语言,若不是北荒崇尚你们的文化,我才不会承认我们叫什么‘波鲧族’。”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辩到后来又推推搡搡。

紫颜笑吟吟地在一边望着。

他们慢慢消弭了隔阂,卓伊勒的脸上甚至浮起笑容,拉了长生寻找落脚的大石,两人并肩坐了。

卓伊勒指了伤口向长生道歉,长生故意板了脸,叫他说笑话赔礼,卓伊勒一时想不出,笨笨地说了个一点不可笑的笑话,长生即刻揶揄。

两人胡闹着,笑得前仰后合。

银海生波,被长生打趣的卓伊勒捂了肚子狂笑,竟有两滴泪分别从眼角落下。

饱满圆润的泪,如精灵活泼地跳出。

长生惊奇地目睹眼泪在轻巧的滑落中,陡然脱胎换骨,历劫转世,坠成两粒细小透薄的明珠。

他情不自禁接住它们,捧在手心,炫耀地叫紫颜来看。

“少爷,这比你昔日替照浪易容的银海珠,要强得多!”

紫颜悠悠地道:“你求卓伊勒送给你,就当谢你来送行罢。”

长生郑重地请求卓伊勒相赠。

少年点头应了,默默地想,他从不知道笑也可以流泪,个中滋味,是这对奇妙的主仆令他感受。

可惜他的族人无法体会,可惜留给他的时间太短。

告别紫颜和长生,他要去哪里呢?

卓伊勒不禁又惆怅起来。

长生看出他的顾虑,不舍地问紫颜道:“少爷,我们真的不能收留他?”

卓伊勒嘴硬道:“我没说要你们收留,我可不想再见到左格尔。”

紫颜沉吟道:“你想不想向世人证明,波鲧族的眼泪,最多不过能改变眼珠的颜色,并没有救死扶伤的功效?”

卓伊勒道:“当然想。

我们的部落没幸存下来,如今能救一个就是一个,我不想其他部落也有同样命运。

你……难道有什么法子?”

紫颜叹道:“说不上是法子,只想让你去找一个人。

如果他能收留你,假以时日,或许世人就会淡忘甚至嫌弃所谓的鱼人泪。

你想不想一试?”

卓伊勒将信将疑,“他是谁,竟有这般本事?”

“他是一名神医,座下弟子无数。

唔,你知道,如果连神医也说鱼人泪是骗人的,是不是凡夫俗子会比较相信呢?”

紫颜微笑着递去一块绢帕,“江湖上敢去他那里惹事的人绝无仅有,你若是觉得有趣,不妨拜在他门下,赖定他一辈子。”

卓伊勒看着绢帕上的字,眼里掠过一道光,“无垢坊,皎镜?”

长生拽拽紫颜,“我们以后能去看他么?”

紫颜愉快地大笑,“你想去住上一年半载也行。”

长生欢天喜地,拉起卓伊勒的手雀跃不已。

卓伊勒微红了脸,眉宇间的烦恼渐渐淡去,笼着似有若无的浅笑。

有了来年相会的约定,离去时彼此珍重的道别宛如款款回眸,满溢他日相逢的期盼,不复有独闯天涯的孤凉。

长生将心爱的匕首吹雪赠与卓伊勒,卓伊勒不愿用左格尔的匕首回赠,特意从腕上褪下一只砂蓝色的碎石串子,“这是小时候我哥哥帮我串的,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每次看到它,我就想起哥哥。”

长生套在受伤的那只手上,庄重地道:“以后我瞧见它,也会想到你。”

卓伊勒戳戳他的伤口,掩嘴笑道:“你看到伤疤,想起我才是真。”

两人相视而笑。

“以后,你就是个医师了。”

长生望着卓伊勒脸上渐渐兴起的神采,为他欢喜。

“你呢?

像紫先生那样做个易容师?”

长生若有所思,闻言竟出了神,瞳中露出一片迷茫,没有回答。

卓伊勒无措地回望紫颜,道:“我问错了吗?”

紫颜道:“你知道该往何处去,他……自己并不知道。”

卓伊勒道:“先生不能告诉他吗?”

紫颜道:“人各有志,勉强不得。

前程如何,要看他的造化。”

长生明白他内心的不坚定,自己对易容术始终没有紫颜那般热爱。

只是今趟卓伊勒的眼泪,不知怎地,令他感到易容术亲切的一面。

他兀自低了头想,也许很快有一日,能够洒脱地正视它,当卓伊勒学成归来时,他也能自信地展示娴熟的技艺,不负紫颜的期待。

眼看斜阳欲倾,长生不想耽误卓伊勒赶路投宿,取了银两塞在他怀里。

卓伊勒不肯收,被长生好说歹说劝了,又说了两句体己话,骑上马没入丛林。

真要走了,卓伊勒拿得起放得下,竟没有回头。

那抹银红的亮色越来越远,长生的眼神也黯淡下去。

紫颜叫长生,“回去吧,侧侧一个人等我们呢。

不知道萤火给她买的东西,合她的意么?”

两人骑马回方河集。

行近狮子门,紫颜着手换过面容,让长生单独先行。

长生看了,也不去问他,将马在外市卖了,独自走回七香旅舍。

那两个军士连同其他人依然仔细盘查过往人等,紫颜安全过关后,牵马行到千户府前。

当初那人已不在了,这里只是他生长的国度。

紫颜想,重来方河集,自己想寻找的宝物,其实只是旧日的一点回忆。

至于那人的后代,虽然好奇与惦念,如果见了,又是一场牵挂,不如就此斩断前缘。

姽婳若知道,也许会怪他太过绝情,连玉雕也不曾留下纪念。

如此,才是他想要的真正告别。

长生在旅舍门口候着紫颜,两人一起回屋。

侧侧见他们终于回来,笑盈盈铺开一袭华美的裙子,轻纱透丽,丝线夺目,下摆招展,帛带张扬。

她瞥了两人一眼,见他们毫无反应,奇道:“长生要买的丫头呢?

我给她绣了朱弦金线裙做见面礼。

还有,你叫萤火抱回来这十几样首饰绣品,定是列了单子叫他去买的,不曾亲自去挑,是么?”

紫颜没有接话,问长生道:“卓伊勒若是女娃,你会这么热心?”

侧侧道:“打住!

莫非长生花百金想赎的,是个男孩子?

呀,可惜。

有你们三个爷们还不够麻烦!

当然赎女娃好,你再去集市上挑挑,定有中意的。”

长生红脸道:“我才不要他是女的,我要找个能一起喝酒打架的朋友。”

侧侧啧啧摇头,“你和少爷喝酒,和萤火打架便是,唉,我以为你长大了,竟还是不懂。”

又瞥着紫颜道,“喂,这就是你这个少爷的不是了。”

紫颜微笑,“说到萤火,他人呢?”

“在隔壁屋里守着一个叫左格尔的,那人晕着呢。”

紫颜起身,长生和侧侧跟了去看,萤火见他们来了,捏了几处穴道,左格尔悠悠醒转。

紫颜早有一番说辞,将卓伊勒绑架他出集子,又将他丢在风波岭下,被萤火所救云云仔细说了。

失去了金饭碗,左格尔大为懊恼,紫颜道:“是我失职,当时若能阻止他离去便好,左格尔先生的损失,我愿出重金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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