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行路
当夜,繁星藏于云后,月儿蒙上了轻纱。
诸葛家油灯如豆。
章氏在晚饭之时依旧忧心忡忡,她看着自己的三子,拢住了最小的诸葛均对着两子说道。
“瑾儿,亮儿,今日你们叔父所言,你们如何看?为...
麦穗低垂,如金浪般在晚风中轻轻摇曳。那道身影渐渐淡去,融入泥土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然而祠堂前的铜铃却忽然轻响了一声,像是回应着某种无声的召唤。守祠老人怔住,随即老泪纵横,颤声道:“他回来了……每年春种秋收,他都回来。”
孩子们仰望着那一片金色的田野,谁也没有说话。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田埂尽头,仿佛与千百年前那些披蓑戴笠、挥锄耕作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夜幕降临,星辰渐起。成都城内灯火点点,一如往昔。皇宫深处,昭帝独坐于御书房中,手中捧着一本泛黄的手抄本??那是《屯田策》的原始稿本,据传为诸葛武侯亲笔所书,字迹清瘦而有力,每一行都似有千钧之重。他一页页翻看,目光停驻在最后一段:“民安则国固,粮足则兵强。不战而屈人之兵者,上也;以田养国,万世之基也。”
“以田养国……”昭帝低声念诵,眼中泛起微光,“朕治天下三十余年,始知此四字之重。”
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皇太孙刘琮缓步入内,躬身行礼。他已年近四十,眉宇间既有儒雅之气,又隐含刚毅之色,举手投足间尽显储君风范。
“父皇召儿臣来,可是有要事?”
昭帝抬头,凝视良久,方道:“交州捷报,林邑残部尽数归降,其王亲至番禺叩首称臣,愿世代纳贡。状元郎廖政(即夜郎少年)奏请设‘南疆书院’,教化夷民,推行汉礼。朕已准奏。”
刘琮微微一笑:“此乃先贤遗志之延续。屯田不止于耕土,更在于耕心。”
昭帝点头,忽而叹道:“然朕近日思之,天下虽安,隐患未除。北境虽无大战,然鲜卑各部渐趋统一,拓跋氏已有雄主之象;西陲羌胡虽附,然山路险远,一旦生变,援军难至。若仅靠义勇塾之民兵,恐不足以应猝然之急。”
刘琮沉吟片刻,道:“儿臣以为,可仿先丞相‘木牛流马’之法,重建军械司,专研器械改良。如今匠籍轮调已行十年,工匠流动频繁,不易结党,正可借此机会兴工助战。且‘女勇塾’之中多能工巧匠,有人已试制出轻便弩车,一人可推,三人可射,适合山地作战。”
昭帝眼睛一亮:“你可知,当年丞相临终前曾留密匣一封,言明非危急存亡之时不得开启?今朕欲启之,或有遗策可用。”
刘琮动容:“若真有先贤遗智,实乃社稷之幸!”
当夜,父子二人亲至太庙地库,取出一只乌木匣子,外封朱砂符印,上书“汉丞相武乡侯遗命”。守陵官焚香净手,依礼启封。匣中并无兵书战策,唯有一卷绢帛、一枚铜铃、一张图纸。
绢帛之上,赫然是八个大字:“**耕者为兵,居者为阵**。”
其下细述一策:凡全国郡县,按户籍编“五伍连保制”,五户为一伍,二十五户为一保,每保设保长一名,由退役老兵或义勇塾教头担任。平时务农,冬训三月,战时征召,粮饷自备三分之二,朝廷补其不足。更妙者,在地图之上标注了三百余处“隐田营”位置??皆为荒谷深山之中可垦之地,一旦外敌入侵,百姓即可携粮入营,据险而守,形成星罗棋布之防御网。
图纸则绘有新型“田堡”结构:外围夯土高墙,四角建?望塔,中间设粮仓、水井、医舍,四周开垦梯田,足以自给半年以上。更有暗道通向山后,便于突围或传递消息。
昭帝读罢,久久不能言语。良久,才缓缓道:“原来他早就算到了今日……这不是一时应急之策,而是百年防患之基。”
刘琮肃然道:“此策若行,等于将整个国家变成一座大营。人人皆兵,村村皆垒,纵使强敌压境,亦难破我万里江山。”
翌日朝会,昭帝当众宣示遗策,群臣震动。有人忧其劳民,费?之孙费承出列谏曰:“此举虽妙,然需大兴土木,恐扰百姓。”
刘琮答曰:“不然。田堡非官修,乃民建。朝廷只划地、供图、派教头,其余皆由百姓合力而成。且建成后,既是堡垒,也是家园,更是仓储之所。平日可避匪盗,灾年可存粮自救,岂非利大于弊?”
众人思之,皆觉有理。最终议定:三年之内,全国一千二百个重点边郡先行试点,每保建一座小型田堡,中央拨款三成,地方筹六成,百姓出力一成,称之为“共筑平安工程”。
诏令一下,举国响应。尤其西北边境,百姓闻讯踊跃参与。许多村庄自发组织“筑堡大会”,青壮挖土搬石,妇孺烧茶送饭,老人绘制地形图。更有巧匠改进设计,用石灰混合糯米浆砌墙,坚固异常,号称“铁泥墙”。
两年后,第一座示范田堡“忠义堡”落成于陇西狄道县。占地三十亩,可容纳五百人长期居住,内置学堂、药局、磨坊,甚至设有小型图书馆,藏书百余卷,皆为《论语》《孟子》《孙子兵法》《农政全书》等。堡墙上刻着一行大字:“宁为耕夫死,不做亡国奴。”
此堡建成当日,恰逢匈奴小股骑兵试探性袭扰。闻讯赶来三百余名义勇,依托田堡防守,以弓弩压制,再由骑兵迂回包抄,竟斩敌八十,俘获战马五十匹,自身伤亡不过十余人。战报传回,朝野振奋。
昭帝亲赐匾额:“民为邦本。”
与此同时,科技之光也在悄然绽放。益州工匠李衡,乃廖文启门客,潜心研究“织布旗语”多年,终于制成“经纬传讯机”??以不同颜色丝线编织成布条,悬挂于高杆之上,通过组合变化传递复杂军情,十里之外肉眼可见,一夜可传三百里。更令人惊叹的是,他还将此法与烽火台结合,创“七灯九鼓法”,即七盏油灯配九种鼓点,可表达数十种指令,如“敌近”、“速援”、“断后”、“空营诱敌”等。
朝廷立即下令推广,并在长城沿线设立“信号链”,每五十里一站,形成贯通东西的军事通讯网络。西域都护府得此利器,迅速平定焉耆叛乱,仅用二十日便将消息传回成都。
而在南方,廖政推行“双语屯田”,招募汉人与俚人混居共耕,设立“和亲田庄”,每庄百户,汉俚各半,共推庄正管理。庄内设双语学堂,孩童无论族属,皆须学习汉语与俚语,背诵《孝经》《千字文》。十年之间,南疆再无大规模叛乱,反有俚人贵族主动请求纳入户籍,愿缴赋税,称“吾辈亦是汉家子”。
最令人意想不到的变化发生在思想领域。随着识字率提升,民间著述层出不穷。一名来自交趾的女子陈氏,幼年失怙,靠兄长卖炭供养读书,竟自学成才,写下《女诫新解》,主张女子亦可参政、习武、掌财,提出“男女同耕,则家必兴;两性共治,则国必安”。此文流传甚广,竟被收入太学教材,成为“女勇塾”必读篇目。
更有边疆学子集结成“游学团”,徒步万里,穿越沙漠草原,记录各地风俗物产,绘制《天下舆图》三十六卷。其中一幅巨图悬于皇宫正殿,以红绳标记屯田区、义勇塾、田堡、信号站,宛如一张巨大的生命之网,将整个帝国紧密相连。
这一日,春雷初动,细雨润田。皇太孙刘琮亲赴成都郊外视察新垦区。只见阡陌之间,牛犁破土,孩童嬉戏于沟渠边,老农蹲在田头抽旱烟,远处传来朗朗书声??原来是村中新办的“流动学堂”,几位退休教头骑驴巡教,随地开课。
一位白发老农见刘琮走近,慌忙起身行礼。刘琮急忙扶住:“老人家不必多礼,请问今年收成如何?”
老农咧嘴一笑:“托殿下福,去年试种的新稻种‘武侯一号’,亩产比旧种多了一石半!咱这代人没赶上丞相当政,可天天听着他的故事长大。如今种着他留下的种子,心里踏实啊。”
刘琮动容,转身对随行官员道:“记下来,明年全国推广‘武侯一号’,官府免费供种。”
正说着,忽听远处一阵喧哗。原来是一队商旅经过,骆驼背上驮着丝绸、瓷器、茶叶,旗帜上写着“丝路商盟”四个大字。领头商人下马跪拜:“小人张达,从长安来,经河西走廊,过葱岭,抵大宛,今带回大秦商使三人,欲求见天子,缔结通商之约!”
刘琮大喜:“快请他们入城歇息,朕明日亲自接见!”
当晚,宫中设宴款待外宾。三位大秦使者身着紫袍,鼻梁高挺,言谈举止颇有礼数。为首者名曰马库斯,通晓些许汉语,自称罗马元老院特派使节,历经三年跋涉而来。
席间,马库斯惊叹道:“贵国道路平坦,驿站密集,百姓安居乐业,孩童皆识文字,实乃我所见最文明之国度。尤令人不解者,贵国无常备大军,然处处井然有序,仿佛全民皆兵,此为何术?”
刘琮微笑起身,指向窗外灯火点点的村落:“阁下所见,非兵也,乃民也。但我可以说,每一个耕田之人,都是守护这片土地的士兵。我们不用刀剑征服世界,而是用粮食、书籍、道路和善意。这条路,始于一位丞相的梦想,如今正在变成现实。”
马库斯沉默良久,终于起身深深一揖:“或许,真正的强大,并非来自战舰与城墙,而是来自人心中的秩序与希望。”
宴会散后,刘琮独自登上升龙台,俯瞰整座成都城。万家灯火如星河倒映,远处麦田在月光下泛着银光。他轻声呢喃:“丞相,您看到了吗?您的梦,正在醒来。”
就在此时,一阵清风吹过,带来田野的气息。一道模糊的身影似乎站在城外最高的山岗上,手持羽扇,静默注视着这座繁华安宁的城市。
没有人看见他,但每个人的心底,都响起了一句温柔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