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黑斯廷斯算不算第三者插足?当然,我说的是舞台上的(2/2)
房间里安静极了,只有火炉里偶尔传来的木柴炸裂声。
大仲马正想上去安慰两句,可还不等迈步,便被埃尔德扯着裤子往后扥了扥。
黑胖子正要发怒,便看见亚瑟已经上前了。
“抱歉…夫人。”
玛丽的睫毛还挂着泪珠,她费力地抬起头,似乎被这句话惊了一下:“抱歉?
您没什么好抱歉的,先生。
真正该抱歉的是弗朗茨。
各位先生愿意听一听我这些无关痛痒的抱怨,就是对我的莫大帮助了。
是我应该对您抱歉才对,抱歉打扰了您今晚的兴致。”
“可是…”
空气安静了片刻。
亚瑟轻声接了一句:“可是,夫人…我就是那个和李斯特先生在舞台上争风吃醋的黑斯廷斯。”
玛丽整个人愣住了。
她眼睛瞬间睁大,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紧接着一股尴尬与羞愧的热意涌上脸颊,把哭泣后的苍白都染红了。
“您…您是…”
她一时间语无伦次,急忙用手帕掩住自己泛红的面颊,支支吾吾的辩解着:“请原谅我,先生!
我…我之前说的那些话,绝没有针对您的意思!
您是一位杰出的钢琴演奏家,几乎与弗朗茨齐名,我…我只是…”
她的语速很急促,带着些慌乱,像是怕自己在悲痛之中再次失言,冒犯了眼前这位当事人。
而亚瑟只是淡淡望着她,神色不见半点恼怒,反倒带着笑容:“如果这些话能让您好受些的话,我不介意您再多说两句。”
玛丽的脸色涨得通红,刚才那股因为屈辱与孤立而喷薄的委屈,现在反倒变成了羞赧与局促。
“我…我真的没有要冒犯您的意思。
我只是…只是觉得自己活在一场笑话里。”
亚瑟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站起身,从壁炉旁取了一只空杯子,慢条斯理地斟了一点红酒,放在了她的手边:“夫人,活在笑话当中总比活在悲剧中要好,因为相较于悲剧,笑话至少还可以让人获得短暂的快乐。”
玛丽伸手接过酒杯,双手微微发抖:“谢谢…谢谢您,黑斯廷斯先生。”
大仲马看不过去,粗声粗气地插了一句:“玛丽,你别怕,这帮文学无赖敢欺负你,就等着吃我们几个人的子弹吧!”
“顺带一提。”
埃尔德冷不丁的插了一句:“亚瑟真的吃过,但他运气好,后来又活了。”
玛丽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直到大仲马噗嗤一声笑出来,她才意识到埃尔德开了个玩笑。
她不大习惯让别人冷场,于是也跟着笑了一下,可笑声刚一出口,她便意识到了这时候发笑好像对可敬的黑斯廷斯先生并不尊重,于是又立刻收住了。
玛丽慌乱地用手帕掩住嘴唇,像是做了什么不得体的事:“对不起!
黑斯廷斯先生,我不是…不是有意的。
您差点被那样的事夺走生命,我却…却因为一个玩笑笑出了声,真是太不合适了,请您原谅…”
“无妨,夫人。”
亚瑟只是轻轻一笑,抬起手示意她不必在意,他指着心口微偏左的位置:“当时子弹就是从这里穿过去的,它先碰到了我的肋骨,随后卡在了心门口。
那感觉,就像有人用滚烫的铁棍给我胸口来了一下。
等我倒下来的时候,周围的声音全都远去了,我的耳边只能听得见心跳声,咚…咚…”
亚瑟抿了一口红酒,仿佛要冲淡那回忆里的硝烟味:“所以,夫人,您不必因笑声而自责。
笑声从不冒犯死人,它只能证明我们依然活着。”
“您…”
玛丽怔怔望着亚瑟,捏着酒杯的手指也松弛了下来:“您真是个…奇怪的人。”
大仲马开怀大笑道:“奇怪?
奇怪就对了。
正常人怎么会和弗朗茨在舞台上争风吃醋呢?”
“亚历山大…”
玛丽被大仲马的玩笑逗乐了,她嗔怪似的摇了摇头,声音里终于有了几分轻快:“你非得在这种时候说笑吗?”
大仲马张开双臂,故作夸张地一摊手:“不然呢?
难道要让我们都跟着你一起哭吗?
这里是娱乐室,可不是葬礼现场。”
“葬礼现场?”
埃尔德闻言,下意识的开始挤兑起了大仲马:“说的和你去过一样。”
大仲马丝毫没有认输的意思:“怎么?
我难道没去过吗?
我上一次参加,还是…”
亚瑟眼见着他俩又要把话题扯到他那点破事上,于是连忙开口道:“亚历山大,玩笑固然能解闷,可有些事,还是得弄清楚。”
他转向玛丽,轻声询问道:“夫人,实不相瞒,巴尔扎克的那本《贝雅特丽丝》,我这两天才刚刚看完。
恕我冒昧…这本书看起来并不像是那种虚空编造的故事,而是带着许多…难以置信的…细节。
那些细节若非亲历,恐怕很难捕捉得到。”
亚瑟的这些话并非胡诌,因为任何看到这本书,并知晓李斯特与玛丽之间关系的人,都很难不把这本讲述了“女作家贝雅特丽丝抛夫弃子,与比她年龄小的音乐家孔蒂私奔”
的与他们俩联系在一起。
“先生,您说得没错…那些细节,不可能是巴尔扎克自己想出来的。”
玛丽的目光垂落在地板上,她喃喃自语道:“我心里一直有个怀疑。
如果真要说,是谁在暗中递话…我想,八成就是乔治·桑了。”
大仲马闻言愣了半晌,险些没把手里的酒杯砸了:“什么?
那个疯婆子?!”
玛丽苦笑一声,声音发颤:“你们或许会觉得我小心眼,可仔细想想,除了她,还能有谁?
她和弗朗茨的关系,你们不是不知道。
那女人总是像女巫一样,用她那一套奇谈怪论去蛊惑他。
她在巴黎的沙龙里四处游走,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写。
更要命的是,弗朗茨自己有时竟也半信半疑的,把她的话当真。
巴尔扎克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对我的衣着、我的习惯、甚至某个夜晚争吵时我说过的只言片语都描摹得那么清楚?
这些事除了弗朗茨,只有少数亲近的朋友知道。
而乔治·桑,她总是缠着我,假装和我谈心,假装关心我,套我的话。
她写信给巴尔扎克的次数你们也清楚得很。
你们说,这不是她,又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