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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一、(1/2)

明亮些的甬道,像是天色放明后的亮度,甚至连头顶天花板都是那种清晨时天空的淡淡藏青色。

甬道靠里面位置,顺数第八间牢房,水帘门里侧正有一只普通偏黄的手掌,缓缓推出食盒。

食盒底部摩擦地面发出...

夜色如墨,江州城外的桃林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银辉。

欧阳戎坐在院中石凳上,手中握着那块新绣的布片,指尖缓缓摩挲着粗糙的针脚。

阿兄早已睡下,呼吸平稳而轻柔,像是终于摆脱了往日梦魇的纠缠。

白昭婵送来的信还摊在桌上,烛火摇曳,映出“心不可囚,道在人间”

八字,字迹刚劲而不失温润,仿佛是他这些年行走于善恶边缘的注解。

忽然,风停了。

花瓣悬于半空,不动。

虫鸣止息。

连远处江水的流淌声也悄然隐去。

欧阳戎瞳孔微缩,识海中的金脉猛地一震,如同被无形之手攥紧。

他尚未起身,便觉天地倒转不是身体移动,而是世界本身在扭曲、折叠、重组。

他又入梦了。

但这一次,没有雷声,没有火焰,没有熟悉的庭院与缝衣的阿兄。

他站在一片无垠的雪原之上,天穹灰白,不见星辰,唯有中央一根断裂的青铜柱耸立,柱身上刻满了他从未见过的文字,却又莫名熟悉那是他自己的笔迹,只是每一划都带着深深的悔意。

“这不是心渊回响。”

他低语,“这是…更早的东西。”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脚步声。

不急不缓,踏雪无声。

他转身,看见一个少年走来。

青衫素袍,眉目清冷,正是十五岁的自己那个还未觉醒因果预判、尚不知命运已悄然缠身的欧阳戎。

“你来了。”

少年说,声音很轻,却像刀锋划过冰面。

“你是谁?”

欧阳戎问,尽管心中已有答案。

“我是你最初的选择。”

少年抬头看他,“是你第一次面对苦难时,决定不再流泪的那一刻。

是你在母亲坟前发誓‘此生不为情所困’的那一瞬。

我,是你的起点。”

欧阳戎心头剧震。

他记得那一夜,暴雨倾盆,他跪在泥水中,看着棺木沉入土里,阿兄蜷缩在一旁哭得几乎窒息。

而他,只是站起身,擦干脸上的雨水,说:“从今往后,我不再软弱。”

原来那一念,竟凝成了灵。

“你一直在我识海深处?”

他问。

“我一直等你回头。”

少年道,“可你走得越来越远,用温情掩盖伤痕,用仁义粉饰恐惧。

你以为你在救人?

其实你只是害怕再次失去,所以拼命抓住一切能抓的东西阿兄的手,李姝的眼神,燕八郎的胡闹…你怕极了孤独,于是披上君子外衣,告诉世人:我无所求,我只为苍生。”

欧阳戎沉默。

风起,吹动两人衣角。

“你说得对。”

他终于开口,“我确实怕。

我怕再看到至亲死在眼前,怕听见阿兄喊我名字却再也醒不过来,怕某一天醒来,发现这一切都是幻梦。

所以我修功德,行善举,不是为了成圣,而是想证明这世间还有值得守护的真实。”

少年静静望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波动。

“那你现在敢不敢放掉它?”

他问。

“什么?”

“你的‘善’。”

少年向前一步,“你有没有想过,也许真正的自由,不是战胜黑暗,而是承认黑暗本就是你的一部分?

就像倒影不必消灭,你也无需永远做那个完美的君子。

你可以恨,可以怒,可以自私一次,可以崩溃一场然后,依然选择站起来。”

欧阳戎怔住。

长久以来,他以为自己在对抗外界的阴谋,在抵御镜碑的侵蚀,在阻止心渊吞噬众生。

可此刻他才明白,最深的劫难,从来不在东海,不在朝廷,不在任何外敌手中。

而在他自己心里。

他一直不敢承认:他也想歇一息。

他也曾在深夜咬牙切齿地问天道为何如此不公。

他也曾因李姝险些丧命而生出杀意,想屠尽幕后之人全家;也曾因燕八郎重伤垂死而失控暴走,差点引动因果反噬焚尽方圆百里。

但他压下了这些念头,用“君子当以德报怨”

说服自己,用“大局为重”

封锁情绪。

久而久之,那些被压抑的愤怒、委屈、不甘,便化作了识海深处一道又一道暗流,最终汇聚成那“倒影”

的养分。

“所以…你才是源头?”

他喃喃。

“不。”

少年摇头,“我只是提醒者。

真正的源头,是你拒绝直视自己的那一天。

当你否认痛苦,痛苦就会自己长出眼睛,变成另一个你,替你活出所有你不敢表达的真实。”

远处,青铜柱开始崩裂,碎屑如雪飞扬。

“时间不多了。”

少年后退一步,“他们已经在重启‘轮回之井’,准备将七日前的心渊回响逆推三日,让所有幸存者重新经历至亲之死。

这一次,梦境会与现实交织,真假难辨。

若你仍执迷于‘守护完美’,必败无疑。”

“他们是谁?”

欧阳戎追问。

少年嘴角浮现一抹极淡的笑:“你以为鱼念渊真是叛徒?

你以为朝廷真不知情?

‘倒映之人’的背后,站着的是整个旧秩序那些靠人心恐惧维系统治的古老存在。

他们惧怕真正的善意觉醒,因为一旦世人明白,爱不需要代价,牺牲并非必然,他们的权柄便会如沙塔般倒塌。”

欧阳戎浑身一凛。

难怪因果预判从未给出明确敌人姓名。

因为它无法指向个体,只能警示趋势那是盘踞千年的体制性恶意,借由人心弱点代代相传。

“你要我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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