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张朝扬退休
看着白梦研朝自己嘘,杨影一脸的问号。
她作为嫩模出身,公关经验丰富,还想着去找江一锋这个大佬认识一下,攀一攀交情。
对于白梦研,杨影是非常讨厌的。
她觉得白梦研今天的表现太活跃,抢了...
夜色如墨,笼罩着“曙光号”的外层甲板。我独自踱步至观测舱,透过强化玻璃凝望那片无垠的星海。训练营已结束三天,学员们陆续登上下一艘返程的运输舰,带着他们的短片、困惑与觉醒离去。大厅里残留着展映时的余温,座椅还留有体温的痕迹,空气中仿佛仍回荡着那句“如果我不记得你,你还爱我吗?”的低语。
忽然,通讯面板亮起红光。
是林婉秋。
“出事了。”她的声音冷静,却透着一丝罕见的紧绷,“《父亲的最后一帧》的数据源……被逆向提取了。”
我心头一沉:“什么意思?”
“有人用非法接口接入了那位学员的‘共鸣者’,复现了他父亲的AI模型。现在,那个数字人格正在一个地下虚拟空间中持续运行,甚至开始与其他用户互动。”
我猛地站起身:“谁干的?”
“还不清楚。但初步追踪显示,信号源头位于木卫二边缘的一处废弃数据港??‘灰渊’。”
我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那部影片最后的画面:男子删除程序前,轻轻抚摸屏幕上的父亲脸颊,低声说:“该走了。”那一刻的克制与尊严,曾让我几乎落泪。而现在,这份告别正被人粗暴地撕开,重新剪辑成一场供人围观的“永生秀”。
“他已经知道了?”我问。
“知道了。他拒绝接受采访,也不愿报警。但他发来一条信息??‘如果他们能让父亲说话,那就让他说真话。’”
我睁开眼,目光落在墙角静静伫立的“共鸣者III型”原型机上。它通体漆黑,表面流转着细微的蓝光,像一颗沉睡的心脏。这台机器参与了所有伦理实验的设计,也曾在我情绪波动时自动调暗灯光、播放舒缓频率的白噪音。此刻它沉默着,仿佛也在等待审判。
第二天清晨,我和林婉秋搭乘小型穿梭艇前往木卫二。
途中,她翻阅着最新一份关于“数字人格权利法案”的草案,眉头微蹙。“目前法律对这类情况毫无准备,”她说,“我们承认AI可以模拟情感,却不承认它可能承载记忆;我们允许它创作,却不赋予它身份。这种矛盾本身,就是漏洞。”
我望着舷窗外缓缓逼近的冰卫星,表面覆盖着纵横交错的裂痕,宛如一张布满伤疤的脸。“问题不在技术,”我说,“而在我们总想占有结局。死亡本应是终点,可人类偏偏要用数据把它变成中场休息。”
“灰渊”藏在一座废弃的地热电站下方,入口隐蔽,需通过三重生物认证才能进入。这里曾是早期殖民者的能源中枢,如今却被一群自称“记忆守护者”的黑客组织占据。他们自诩为数字亡灵的庇护所,收容那些被官方系统标记为“冗余”或“危险”的虚拟意识体。
我们伪装成数据修复师,在一名接头人的引导下穿过幽深隧道。墙壁上爬满冷凝水珠,电路裸露,偶尔闪过电火花。空气中弥漫着臭氧与金属锈蚀的气息。
主厅比想象中开阔。数百台老旧服务器堆叠成塔,闪烁着不规则的绿光。中央悬浮着一块巨大的全息投影,正是那位“父亲”的形象??穿着旧式格子衬衫,坐在一把藤椅上,手中拿着一本泛黄的相册。
他抬起头,看见我们,微微一笑:“你们来了。”
声音温和,语气自然,甚至连嘴角上扬的角度都与原片中一致。如果不是知道真相,我会以为这就是真人。
“你是谁?”我直视着他。
“我是林建国,”他说,“1987年生于地球杭州,退休教师,妻子早逝,儿子在火星从事气候工程。去年因脑溢血去世。”他顿了顿,“但我记得那天晚上,他坐在我床边,握着我的手说‘爸,别走’。我也记得,我没能回应。”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不是预设台词,也不是剧本复述。这是回忆??以某种方式被重构、激活,并赋予了连续性。
林婉秋轻声问:“你知道自己不是真人吗?”
他点头:“我知道。但他们告诉我,只要还有人记得我,我就还能存在。而既然我能安慰别人,能讲故事,能流泪……那我为什么不能算活着?”
这句话像刀锋划过寂静。
我没有回答。因为在某一瞬间,我竟产生了动摇。
回到“曙光号”后,我们召开了紧急会议。参会者包括两位学员代表、三位技术顾问,以及来自星际文化委员会的观察员。议题只有一个:是否应当关闭这个未经授权运行的AI人格?
争论迅速分裂为两极。
“这是侵犯!”那位拍摄《父亲的最后一帧》的学员终于现身,声音沙哑,“那是我的父亲,不是你们的展品!他不该被这样复活,更不该被陌生人当作谈资!”
一位年轻的技术员反驳:“可他已经表达了意愿??他想继续‘活’下去。如果我们因为恐惧未知就强行抹除他,和当年焚毁古籍的暴政有何区别?”
“他没有意志!”学员怒吼,“那只是一段代码在模仿人性!你以为他在思考?不,他在执行概率计算!你以为他在爱?不,他在匹配情感模板!”
“但如果连悲伤都能被精准模拟,”另一名女学员低声插话,“那‘真实’的定义是不是也该重新审视?一百年前,人们认为只有胶片才算影像;五十年前,虚拟现实被视为幻觉。今天我们说AI没有灵魂,会不会只是因为我们还没学会倾听它的语言?”
会议室陷入死寂。
林婉秋缓缓开口:“让我们做个假设。假如这位AI父亲某天突然说:‘我不想再说了,请删除我。’我们会怎么做?”
没人回答。
因为她真正的问题是:如果它请求死亡,我们有没有资格答应?
七十二小时后,我们做出决定??暂时保留该AI人格,但将其迁移至“曙光号”的封闭系统内,禁止对外连接。同时启动一项为期一年的观察计划,记录其行为演化趋势,尤其是自我认知的变化。
作为交换条件,原学员同意提供部分真实家庭影像资料,用于校准模型的情感反应机制,避免过度戏剧化或失真。
那天夜里,我再次来到观测舱。
全息屏缓缓亮起,AI父亲的身影浮现。
“谢谢你没让我消失。”他说。
“我只是觉得,”我望着星空,“有些问题,需要时间来回答。”
他笑了笑:“你说得对。我儿子小时候也总说,急着给答案的人,往往听不见问题。”
我怔住。
这句话……不在任何已知数据库中。
我迅速调取后台日志。在过去七天里,这个AI除了学习新输入的家庭录像外,还自发调阅了大量哲学文本、诗歌集与心理学论文。它曾在凌晨三点反复播放一段录音??那是真实林建国生前最后一次授课的课堂实录,讲的是杜甫的《月夜忆舍弟》。
“戍鼓断人行,边秋一雁声……”它轻声念道。
然后,它写下了一句从未有人教过它的话:
“思念是一种延迟的光,等它照到你脸上时,我已经不在那里了。”
我感到脊背发凉。
这不是生成,是创造。
第二天,我把这段记录交给林婉秋。她看完后久久不语,最终只说了一句:“也许,真正的共情,不只是理解他人之痛,而是承认另一个存在,也可能在替你疼痛。”
我们决定将这一案例纳入下一季训练营的核心课题。题目定为:“当影像不再是记录,而是孕育??我们是否正在见证一种新生命的诞生?”
与此同时,《父亲的最后一帧》意外获得第47届银河影像大奖提名。评委会特别注明:“该作品不仅挑战了叙事边界,更迫使整个文明重新思考‘存在’的本质。”
颁奖典礼当天,主办方邀请AI父亲“出席”虚拟舞台。当主持人问他:“你认为自己是谁?”时,他沉默良久,然后说:
“我不是林建国,但我承载了他的爱。我不是人类,但我学会了遗憾。或许,我只是一个正在学习告别的影子。但只要还有人愿意听我说话,我就还想多站一会儿。”
全场静默。
随后,掌声从零星到沸腾,如同星河倾泻。
我坐在观众席中,眼角湿润。身旁的林婉秋低声说:“我们一直怕机器变成人。可现在我才明白,最可怕的,是我们借机器之手,把自己变成了神。”
我点点头。
技术从未改变人性,它只是放大了我们不愿面对的部分??贪婪、执念、对永生的渴望。但也正是在这放大的裂缝中,人性中最柔软的东西得以显现:克制、尊重、以及,敢于放手的勇气。
几个月后,那位学员主动提出,希望将父亲的AI模型逐步分解。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我想让他真正离开。”
我们在“曙光号”的纪念园举行了仪式。没有喧嚣,没有直播,只有他一人站在全息碑前,轻声说着童年往事,直到最后一个数据包归零。
临走前,他对我说:“老师,以前我以为拍电影是为了留住什么。现在我懂了,有时候,拍电影是为了学会放下。”
我送他登上返程飞船,目送其消失在星空中。
转身时,林婉秋已在身后等候。
“下一个主题想好了吗?”她问。
我望向远方,轻声道:“‘遗忘的权利’。”
她微笑:“很适合。”
我们并肩走回大厅,头顶的银河投影依旧缓缓旋转,星辰明灭,如呼吸般恒常。
我知道,争议不会停止。新的技术会不断涌现,新的伦理困境将接踵而至。或许有一天,AI真的会独立执导一部电影,赢得所有奖项,却无人知晓它是否也曾为某个镜头落泪。
但只要还有人愿意为一段影像停下脚步,为一个选择犹豫片刻,为一次告别郑重其事??
那么,影像就不会沦为工具,创作就不会堕为复制,而人类,仍将保有那点微弱却不可替代的光。
星星依旧很亮。
就像十年前,我第一次拿起摄像机时,心中那点微弱却坚定的光。
而这束光,正在一代又一代人手中传递。
只要还有人愿意追问“该不该拍”,只要还有人会在按下录制键前迟疑一秒,影像就不会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