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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5章 射雕英雄传(195)(1/2)

黄裳 《射雕英雄传》中所说的黄裳真有其人。

近人陈国符先生《道藏源流考》中考证宋徽宗访求天下道教遗书刻板的经过颇详。

徽宗于政和三年下诏天下访求道教仙经,所获甚众。

政和五年设经局,敕道士校定,送福州闽县,由郡守黄裳役工镂板。

所刊道藏称为《政和万寿道藏》,共五百四十函,五千四百八十一卷。

黄裳,字晟仲,人称演山先生,福建延平人,高宗建炎三年卒,年八十七。

“演山先生神道碑”

中说他:“颇从事于延年养生之术。

博览道家之书,往往深解,而参诸日用。”

黄裳刊印道藏的名气很响,后来“明教”

刊印经书,也借用他的名字。

陆游《渭南文集卷五·条对状》:“明教伪经妖像,至于刻版流布。

假借政和中道官程若清为校勘、福州知州黄裳为监雕。”

至于黄裳根据道藏而撰《九阴真经》,自是武侠小说家的凭空撰述了。

本章后记 《射雕英雄传》作于一九五七年到一九五九年,在《香港商报》连载。

回想十多年前《香港商报》副刊编辑李沙威兄对这篇小说的爱护和鼓励的殷殷情意,而他今日已不在人世,不能让我将这修订本的第一册书亲手送给他,再想到他那亲切的笑容和微带口吃的谈吐,心头甚感辛酸。

《射雕》中的人物个性单纯,郭靖诚朴厚重、黄蓉机智灵巧,读者容易印象深刻。

这是中国传统小说和戏剧的特征,但不免缺乏人物内心世界的复杂性。

大概由于人物性格单纯而情节热闹,所以《射雕》比较得到欢迎,很早就拍粤语电影,在泰国上演潮州剧的连台本戏,在中国内地和香港、台湾拍过多次电视片集和电影。

他人冒名演衍的小说如《江南七侠》、《九指神丐》等等种类也颇不少。

但我自己,却觉得我后期的某几部小说似乎写得比《射雕》有了些进步。

写《射雕》时,我正在长城电影公司做编剧和导演,这段时期中所读的书主要是西洋的戏剧和戏剧理论,所以小说中有些情节的处理,不知不觉间是戏剧体的,尤其是牛家村密室疗伤那一大段,完全是舞台剧的场面和人物调度。

这个事实经刘绍铭兄提出,我自己才觉察到,写作之时却完全不是有意的。

当时只想,这种方法小说里似乎没有人用过,却没想到戏剧中不知已有多少人用过了。

修订时曾作了不少改动。

删去了初版中一些与故事或人物并无必要联系的情节,如小红鸟、蛙蛤大战、铁掌帮行凶等等,除去了秦南琴这个人物,将她与穆念慈合而为一。

也加上一些新的情节,如开场时张十五说书、曲灵风盗画、黄蓉迫人抬轿与长岭遇雨、黄裳撰作《九阴真经》的经过等等。

我国传统小说发源于说书,以说书作为引子,以示不忘本源之意。

成吉思汗的事迹,主要取材于一部非常奇怪的书。

这部书本来面目的怪异,远胜《九阴真经》,书名《忙豁仑纽察脱必赤颜》,一共九个汉字。

全书共十二卷,正集十卷,续集二卷。

十二卷中,从头至尾完全是这些叽哩咕噜的汉字,你与我每个字都识得,但一句也读不懂,当真是“有字天书”



这部书全世界有许许多多学者穷毕生之力钻研攻读,发表了无数论文、专书、音释,出版了专为这部书而编的字典,每个汉字怪文的词语,都可在字典中查到原义。

任何一个研究过去八百年中世界史的学者,非读此书不可。

原来此书是以汉字写蒙古话,写成于一二四〇年七月。

“忙豁仑”

就是“蒙古”

,“纽察”

在蒙古话中是“秘密”

,“脱必赤颜”

是“总籍”

,九个汉字联在一起,就是“蒙古秘史”



此书最初极可能就是用汉文注音直接写的,因为那时蒙古人还没有文字。

这部书是蒙古皇室的秘密典籍,绝不外传,保存在元朝皇宫之中。

元朝亡后,给明朝的皇帝得了去,于明洪武十五年译成汉文,将叽哩咕噜的汉字注音怪文译为有意义的汉文,书名《元朝秘史》,译者不明,极可能是当时在明朝任翰林的两个外国人,翰林院侍讲火原洁、修撰马懿亦黑。

怪文本(汉字蒙语)与可读本(汉文译本)都收在明成祖时所编的《永乐大典》中,由此而流传下来。

明清两代中版本繁多,多数删去了怪文原文不刊。

《元朝秘史》的第一行,仍写着原书书名的怪文“忙豁仑纽察脱必赤颜”



起初治元史的大学者如李文田等不知这九字怪文是什么意思,都以为是原作者的姓名。

欧阳锋不懂《九阴真经》中的怪文“哈虎文钵英,呼吐克尔”

等等,那也难怪了。

后来叶德辉所刊印的“怪文本”

流传到了外国,各国汉学家热心研究,其中以法国人伯希和、德国人海涅士、苏联人郭增、日本人那珂通世等致力最勤。

我所参考的《蒙古秘史》,是外蒙古学者策·达木丁苏隆先生先将汉字怪文本还原为蒙古古语(原书是十三世纪时的蒙古语,与现代蒙语不同),再译成现代蒙语,中国的蒙文学者谢再善先生据以译成现代汉语。

《秘史》是原始材料,有若干修订本流传到西方,再由此而发展成许多著作,其中最重要的是波斯人拉施特所著的《黄金史》。

西方学者在见到中国的《元朝秘史》之前,关于蒙古史的著作都根据《黄金史》。

修订本中删去事迹甚多,如也速该抢人之妻而生成吉思汗、也速该为人毒死、成吉思汗曾为敌人囚虏、成吉思汗的妻子蒲儿帖为敌人抢去而生长子术赤、成吉思汗曾射死其异母弟别克惕等,都是说起来对成吉思汗不大光彩的事。

《九阴真经》中那段怪文的设想从什么地方得到启发,读者们自然知道了。

蒙古人统治全中国八十九年,统治中国北部则超过一百年,但因文化低落,对中国人的生活没有遗留重大影响。

蒙古人极少与汉人通婚,所以也没有为汉人同化。

据李思纯先生在《元史学》书中说,蒙古语对汉语的影响,可考者只有一个“歹”

字,歹是不好的意思,歹人、歹事、好歹的“歹”

,是从蒙古语学来的。

撰写以历史作背景的小说,不可能这样一字一语都考证清楚,南宋皇帝官员、郭啸天、杨铁心等从未与蒙古人接触,对话中本来不该出现“歹”

字,但我也不去故意避免。

我所设法避免的,只是一般太现代化的词语,如“思考”

、“动机”

、“问题”

、“影响”

、“目的”

、“广泛”

等等。

“所以”

用“因此”

或“是以”

代替,“普通”

用“寻常”

代替,“速度”

用“快慢”

代替,“现在”

用“现今”

、“现下”

、“目下”

、“眼前”

、“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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