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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连城诀(25)(1/2)

西北行地势渐高,气候寒冷,过得两天,忽然天下大雪。

其时已到了西川边陲的石渠,更向西北行便是青海。

当地一带是巴颜喀喇山山脉,地势高峻,遍地冰雪,马蹄滑溜,寒风彻骨是不必说了,最难受的是人人心跳气喘,除了内功特高的数人之外,余人均感周身疲乏,恨不得躺下来休息几个时辰。

但参与追逐之人个个颇有名望来头,谁都不肯示弱,坏了声名。

这时多数人已萌退志,若有人倡议罢手不追,大半人便要归去。

尤其是川东、川中的豪杰之中,颇有一些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武功虽不差,却吃不起苦头。

有的见地势险恶,心生怯意,藉故落后;更有的乘人不觉,悄悄走上了回头路。

这一日中午时分,群豪追上了一条陡削的山道,忽见一匹黄马倒毙在道旁雪堆之中,正是汪啸风的坐骑。

水岱和汪啸风大喜,齐声大叫:“恶贼倒了一匹坐骑,咱们快追,淫僧逃不掉啦!”

群豪精神一振,都大声欢呼起来。

叫喊声中,忽见山道西侧高峰上一大片白雪缓缓滚将下来。

一名川西的老者叫道:“不好,要雪崩,大伙儿退后!”

话声未毕,但听得雷声隐隐,山头上滚下来的积雪渐多渐速。

群豪一时不明所以,七张八嘴的叫道:“那是什么?”

“雪崩有什么要紧?

大伙儿快追!”

“快,快!

抢过这条山岭再说。”

只隔得片刻,隐隐的雷声已变作轰轰隆隆、震耳欲聋的大响。

众人这时才感害怕。

那雪崩初起时相距甚远,但从高峰上一路滚将下来,沿途挟带大量积雪,更有不少岩石随而俱下,声势越来越大,到得半山,当真如群山齐裂、怒潮骤至一般,说不出的可怖可畏。

群豪中早有数人拨转马头奔逃,余人听着那山崩地裂的巨响,似觉头顶的天也塌了,一齐压将下来,只吓得心胆俱裂,也都纷纷回马快奔。

有几匹马吓得呆了,竟然不会举足,马上乘客见情势不对,只得跃下马背,展开轻功急驰。

但雪崩比之马驰人奔更加迅捷,顷刻间便已滚到了山下,逃得较慢之人立时给压在如山如海的雪中,连叫声都立时为积雪淹没,任他武功再高,也半点施展不出了。

群豪直逃过一条山坡,见崩冲而下的积雪给山坡挡住,不再涌来,各人又各奔出数十丈,这才先后停步。

但见山上白雪兀自如山洪暴发,河堤陡决,滚滚不绝的冲将下来,瞬息之间便将山道谷口封住了,高耸数十丈,平地陡生雪峰。

众人呆了良久,才纷纷议论,都说血刀僧师徒二人恶贯满盈,葬身于寒冰积雪之下,自是人心大快,不过死得太过容易,倒便宜他们了,更累得如花似玉的水笙和他们同死。

也有人惋惜相识的朋友死于非命,但各人大难不死,谁都庆幸逃过了灾劫,为自己欢喜之情,远胜于悼惜朋友之丧。

各人惊魂稍定,检点人数,一共少了一十二人,其中有“铃剑双侠”

之一的汪啸风,以及南四奇“落花流水”

四人。

水岱关心爱女,汪啸风牵挂爱侣,自是奋不顾身的追在最前,其余三奇因与水岱的交情特深,也均不肯落后。

想不到这一役中,名震当世、武功绝伦的“南四奇”

,竟一齐丧身在川青之交的巴颜喀喇山中。

各人叹息了一番,便即觅路下山。

大家都说,不到明年夏天,岭上的百丈积雪决不消融,死者的家属便要前来收尸,也得等上大半年才行。

有些人心中,暗暗还存在一个念头,只不便公然说出口来:“南四奇和铃剑双侠这些年来得了好大名头,耀武扬威,不可一世。

死得好,死得妙!”

血刀老祖带着狄云和水笙一路西逃,敌人虽愈来愈众,但他离藏青老巢却也越来越近。

只连日赶路,再加上漫天风雪,山道崎岖,所乘的两匹良驹脚力再强,也已支持不住。

这一日黄马终于倒毙道旁,白马也一跛一拐,眼看便要步黄马的后尘。

血刀老祖眉头深皱,心想:“我一人要脱身而走,那是容易之极,只是徒孙儿的腿跛了,行走不得,再让这美貌的女娃儿给人夺了回去,委实心有不甘,血刀老祖失了威风。”

想到此处,突然凶性大发,回过身来,一把搂住水笙,便去扯她衣衫。

水笙吓得大叫:“你……你干什么?”

血刀僧喝道:“老子不带你走了,你还不明白?”

狄云叫道:“师祖,敌人便追上来啦!”

血刀僧怒道:“你啰唆什么?”

便在这危急当口,忽听得头顶悉悉瑟瑟,发出异声,抬头一看,山峰上的积雪正滚滚而下。

血刀僧久在川边,见过不少次雪崩大灾,他便再狂悍凶淫十倍,也不敢和这天象奇变作对,连叫:“快走,快走!”

游目四顾,只南边的山谷隔着个山峰,或许能不受波及,眼下情势危急,无暇细思,牵了白马,发足便向南边山谷中奔去。

饶是他无法无天,这时脸色也自变了。

这山谷旁的山峰上也有积雪。

积雪最受不起声音震荡,往往一处雪崩,带动四周群峰上积雪尽皆滚落。

血刀老祖展开轻功疾行。

白马驮着狄云和水笙二人,一跛一拐的奔进山谷。

这时雪崩之声大作,血刀老祖望着身侧的山峰,忧形于色,这当儿真所谓听天由命,自己作不起半点主,只要身侧山峰上的积雪也崩将下来,那便万事全休了。

雪崩从起始到全部止息,也只一盏茶工夫,但这短短的时刻之中,血刀僧、狄云、水笙三人全是脸色惨白,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眼光中都流露出恐惧之极的神色。

水笙忘了自己在片刻之前,还只盼立时死了,免遭这淫僧师徒的污辱,但这时天地急变之际,不期而然的对血刀僧和狄云生出依靠之心,总盼这两个男儿汉有什么法子能助己脱此灾难。

突然山峰上一块小石子骨溜溜的滚将下来。

水笙吓了一跳,尖声呼叫。

血刀僧伸左掌按住了她嘴巴,右手啪啪两下,打了她两记巴掌。

水笙两边脸颊登时红肿。

幸好这山峰向南,多受阳光,积雪不厚,峰上滚下来一块小石之后,再无别物滚下。

过得片刻,雪崩的轰轰声渐渐止歇。

血刀僧放脱了按在水笙嘴上的手掌,和狄云二人同时舒了口长气。

水笙双手掩面,也不知是宽心,是恼怒,还是害怕。

血刀僧走到谷口,巡视了一遍回来,满脸郁怒堆积,坐在一块山石上,不声不响。

狄云问道:“师祖爷爷,外面怎样?”

血刀僧怒道:“怎么样?

都是你这小子累人!”

狄云不敢再问,知道情势不妙,过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又道:“是敌人把守住谷口吗?

师祖爷爷,你不用管我,你自己独个儿先走罢。”

血刀僧一生都和凶恶奸险之徒为伍,不但所结交的朋友从不真心相待,连亲传弟子如宝象、善勇、胜谛之辈,面子上对师父敬畏,心中却无一不是尔虞我诈,只求损人利己,这时听狄云叫他独自逃走,不由得甚是欣慰,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赞道:“乖孩子,你良心倒好!

不是敌人把守谷口,是积雪封谷。

数十丈高、数千丈宽的大雪,不到春天雪融,咱们再也走不出去了。

这荒谷之中,有什么吃的?

咱们怎能挨到明年春天?”

狄云一听,也觉局势凶险,但眼前最紧迫的危机已过,终究心中一宽,说道:“你放心,船到桥洞自会直,就算饿死,也胜于在那些人手中受尽折磨而死。”

血刀僧咧嘴一笑,道:“乖孙儿说得不错!”

从腰间抽出血刀,站起身来,走向白马。

水笙大惊,叫道:“喂,你要干什么?”

血刀僧笑道:“你倒猜猜看。”

其实水笙早就知道,他是要杀了白马来吃。

这白马和她一起长大,一向就如是最好的朋友一般,忙叫:“不!

不!

这是我的马,你不能杀。”

血刀僧道:“吃完了白马,便要吃你了。

老子人肉也吃,为什么不能吃马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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