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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9章 雪山飞狐(16)(1/3)

宝树道:“粮仓和厨房里都没人么?”

于管家道:“有三个干粗活的,都让这厮给绑了。

唉,先前那两个小鬼在厅上闹事,大伙儿都出来观看,谁知是那雪山飞狐的调虎离山之计。

苗姑娘,我们只道这厮是您带来的下人。”

苗若兰摇头道:“不是。

我却当他是庄上管家。”

宝树道:“吃的东西一点都没留下么?”

于管家惨然摇头。

曹云奇举起拳头,又要捶将下去。

苗若兰道:“且慢,曹大爷,你忘了我说过的话。”

曹云奇愕然不解,拳头举在半空,却不落下。

苗若兰道:“他抱着我爹爹的名号,我说过谁也不许伤他。”

曹云奇道:“咱们大伙儿性命都要送在他手里,你……你仍然……”

苗若兰摇头道:“死活是一回事,说过的话,可总得算数。

这人把峰上的粮食都抛了下去,大家固然要饿死,他自己可也活不成。

一个人拚着性命来做一件事,总有重大之极的原因。

宝树大师,曹大爷,生死有命,着急也没用。

且听他说说,到底咱们是否当真该死。”

她说得心平气和,但言语中隐然蓄有一股极大力量,众人均觉无可奈何,宝树竟就此放开了平阿四的手臂,曹云奇也自气鼓鼓的归座。

苗若兰道:“平爷,你要让大伙儿一齐饿死,这中间的原因,能不能给我们说说?

你是为胡一刀伯伯报仇,是不是?”

平阿四道:“你称我平爷可不敢当。

我这一生之中,只有称别人做爷的份儿,可没福气受人家这么称呼。

苗姑娘,当年胡大爷给我银子,救了我一家三口性命,我自是感激万分。

可是有一件事我是同样的感激。

你道是什么事?

人人叫我癞痢头阿四,轻我贱我,胡大爷却叫我‘小兄弟’,一定要我叫他大哥。

我平阿四向来给人呼来喝去,胡大爷却跟我说,世人并没高低,在老天爷眼中看来,人人都是一般。

我听了这番话,就似一个盲了十几年眼的瞎子,忽然间见到了光明。

我遇到胡大爷只不过一天,心中就将他当作了亲人,敬他爱他,便如是我亲生爹娘一般。”

“胡大爷和金面佛接连打了几天,始终不分胜败,我自然很为胡大爷耽心。

到最后一天相斗,胡大爷受了毒刀之伤而死,胡夫人也自杀殉夫,那情形正如苗姑娘所说。

我亲眼目睹,当时情景,决不会忘了半点。

阎大夫,那天你左手挽了药箱,背上包裹中装着十多锭大银,是也不是?

那天你穿一件青布面的老羊皮袍,头上戴一顶穿了窟窿的烟黄毡帽,是也不是?”

宝树铁青着脸,拿着念珠的右手微微颤动,双目瞪视,一言不发。

平阿四又道:“早一日晚上,胡大爷和金面佛同榻长谈,阎大夫在窗外偷听,后来给金面佛隔窗打了一拳,只打得眼青鼻肿,满脸鲜血。

他说他挨打之后,就去睡了。

可是,我瞧见他在睡觉之前,还做了一件事。

胡大爷与金面佛同房而睡,两人光明磊落,把兵刃都放在大厅之中。

阎大夫从药箱里取出一盒药膏,悄悄去涂在两人的刀剑之上。

那时候我还是个十多岁的孩子,毫不懂事,一点也没知他是在暗使诡计,直至胡大爷受伤中毒,我才想到阎大夫在两人兵刃上都涂了毒药,他是盼望苗胡二人同归于尽。

唉,阎大夫啊阎大夫,你当真好毒的心肠啊!”

“他要金面佛死,自然是为了报那一拳之恨。

可是胡大爷跟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干么在金面佛的剑上也要涂上毒药?

我当时不明白,后来年纪大了,才猜到了他的心意。

哼,此人原来是为了图谋胡大爷那只铁盒。”

“阎大夫说他不知那铁盒中装着何物,那是说谎。

他是知道的。

胡大爷将铁盒交给夫人之时,把盒中各物一起倒在桌上,满桌耀眼生光,都是珍珠宝物。

胡大爷说道:‘妹子,你一身本事,但有所需,贪官土豪家中的金银,自是手到拿来。

只出手多了,难免有差失之时,我……我……’夫人道:‘大哥放心。

你如有不测,我一心一意抚养孩子,这些珠宝慢慢变卖,也尽够母子俩使一辈子的了。

我不再跟人动刀动枪,也不再施展空空妙手如何?

’”

“胡大爷大笑叫好,拿起一本书来,说道:‘这一本拳经刀谱,是我高祖亲手所书。

’夫人接过了,笑道:‘好啊,飞天狐狸一身的本事都写在这里。

你瞒得好稳啊,连我也不让知道。

’胡大爷笑道:‘我祖宗遗训是传子不传女,传侄不传妻,这才叫作胡家刀法啊。

’夫人笑道:‘待孩子识了字,让他自看,我决不偷学就是。

’胡大爷叹了口气,将各物都收入铁盒,再将盒子放在夫人枕头底下。”

“后来我见夫人自尽,忙奔到她房中,那知阎大夫已先进了房。

我心中怦怦乱跳,忙躲在门后,只见阎大夫左手抱着孩子,右手从枕头底下取出铁盒,依照胡大爷先前开盒的法子,在盒子四角揿了三揿,又在盒底一按,盒盖便弹了开来。

他取出珍珠宝物把玩,馋涎都掉了下来,将孩子往地下一放,又从盒里取出拳经刀谱来翻看。

孩子没人抱了,放声大哭。

阎大夫怕人听见,随手在炕上拉过棉被,将孩子没头没脑的罩住。”

“我大吃一惊,心想时候一长,孩子不闷死才怪,念及胡大爷待我的好处,非要抢救孩子不可。

只是我年纪小,又不会武艺,决不是阎大夫的对手,见门边倚着一根大门闩,便悄悄提在手里,蹑手蹑脚走到他身后,在他后脑上猛力打了一棍。”

“这一下我是出尽了平生之力,阎大夫没提防,哼也没哼一声,便俯身跌倒,珠宝摔得满地。

我忙揭开棉被,抱起孩子,心想这里个个是胡大爷的仇人,得将孩子抱回家去,给我妈抚养。

我知那本拳经刀谱干系重大,不能落入旁人手中,便到阎大夫手中去拿。

那知他晕去时牢牢握着,我心慌意乱,用力一夺,竟将拳经刀谱的前面两页撕了下来,留在他手中。

只听得门外人声喧哗,苗大侠在找孩子,我顾不得去捡珠宝,抱了孩子溜出后门,要逃回家去。”

“从那时起直到今日,我没再见阎大夫的面,岂知他竟会做了和尚。

是不是他自觉罪孽深重,因而出家忏悔呢?

他偷得了拳经的前面两页,居然练成一身武艺,扬名江湖。

他只道这世上再没人知道他来历,想不到当日脑后打他一门闩那人,现今还好好活着。

阎大夫,你转过身来,让大伙儿瞧瞧你脑后的那个伤疤,这是当年一个灶下烧火小厮一门闩打的啊。”

宝树缓缓站起。

众人屏息以观,心想他势必出手,立时要了平阿四的性命。

那知他只念了两声“阿弥陀佛”

,伸手摸了摸后脑,又坐回椅上,说道:“二十七年来,我一直不知是谁在我后脑打了这一记冷棍,老是纳闷。

这个疑团,今日总算揭破了。”

众人万料不到他竟会直承此事,都大感诧异。

苗若兰道:“那个可怜的孩子呢?

后来他怎样了?”

平阿四道:“我抱着孩子溜出后门,只奔了数步,身后有人叫道:‘喂,小癞痢,把孩子抱回来!

’我不理会,奔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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