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5章 天龙(213)(2/2)
慕容博摇头道:“萧兄这一下可猜错了。”
转头向慕容复道:“孩儿,咱们是那一国人氏?”
慕容复道:“咱们慕容氏乃鲜卑族人,昔年大燕国威震河朔,打下了锦绣江山,只可惜敌人凶险狠毒,颠覆我邦。”
慕容博道:“爹爹给你取名,用了一个‘复’字,那是何所含义?”
慕容复道:“爹爹是命孩儿时时刻刻不可忘了列祖列宗的遗训,须当兴复大燕,夺还江山。”
慕容博道:“你将大燕国的传国玉玺,取出来给萧老侠瞧瞧。”
慕容复道:“是!”
解开负在背上的布包,取出一颗黑玉雕成的方印。
玉印上端雕着一头形态生动的豹子,慕容复翻过玉印,显出印文。
鸠摩智见印文雕着“大燕皇帝之宝”
六个大字。
萧氏父子不识篆文,然见那玉玺雕琢精致,边角上却颇有破损,显是颇历年所,多经灾难,虽不明真伪,却知大非寻常,更不是新制之物。
慕容博又道:“你将大燕皇帝世系谱表,取出请萧老侠过目。”
慕容复道:“是!”
将玉玺收入包中,顺手取出一个油布包来,打开油布,抖出一幅黄绢,双手提起。
萧远山等见黄绢上以朱笔书写两种文字,右首的弯弯曲曲,众皆不识,当是外国文字。
左首则是汉字,最上端写着:“太祖文明帝讳皝”
,其下写道:“烈祖景昭帝讳隽”
,其下写道:“幽帝讳暐”
。
另起一行写道:“世祖武成帝讳垂”
,其下写道:“烈宗惠愍帝讳宝”
,其下写道:“开封公讳详”
、“赵王讳麟”
。
绢上其后又写着“中宗昭武帝讳盛”
、“昭文帝讳熙”
等等字样,皇帝的名讳,各有缺笔。
至太上六年,南燕慕容超亡国后,以后的世系便都是庶民,不再是帝王公侯。
年代久远,子孙繁衍,萧远山、萧峰、鸠摩智三人一时也无心详览。
但见那世系表最后一人写的是“慕容复”
,其上则是“慕容博”
。
鸠摩智道:“原来慕容先生乃大燕王孙,失敬,失敬!”
慕容博叹道:“亡国遗民,得保首领,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只是历代祖宗遗训,均以兴复为嘱,慕容博无能,江湖上奔波半世,始终一无所成。
萧兄,我鲜卑慕容氏意图光复故国,你道该是不该?”
萧远山道:“成则为王,败则为寇。
群雄逐鹿中原,又有什么该与不该之可言?”
慕容博道:“照啊!
萧兄之言,大得我心。
慕容氏若要兴复大燕,须得有机可乘。
想我慕容氏人丁单薄,势力微弱,重建邦国,当真谈何容易?
唯一的机缘是天下大乱,四处征战不休。”
萧远山森然道:“你捏造音讯,挑拨是非,便在要使宋辽生衅,大战一场?”
慕容博道:“正是,倘若宋辽间战衅重开,大燕便能乘时而动。
当年晋朝有八王之乱,司马氏自相残杀,我五胡方能割据中原之地。
今日之势,亦复如此。”
鸠摩智点头道:“不错!
倘若宋朝既有外患,又生内乱,不但慕容先生复国有望,我吐蕃国也能分一杯羹了。”
萧远山冷哼一声,斜睨二人。
慕容博道:“令郎官居辽国南院大王,手握兵符,坐镇南京,倘若挥军南下,尽占南朝黄河以北河山,建立赫赫功业,进则自立为主,退亦长保富贵。
那时顺手将中原群豪聚而歼之,如踏蝼蚁,昔日为丐帮斥逐的那口恶气,岂非一旦而吐?”
萧远山道:“你想我儿为你尽力,俾你得能混水摸鱼,以遂兴复燕国的野心?”
慕容博道:“不错,其时我慕容氏建一枝义旗,兵发山东,为大辽呼应,同时吐蕃、西夏、大理三国并起,咱五国瓜分了大宋,亦非难事。
我燕国不敢取大辽一尺一寸土地,若得建国,尽当取之于南朝。
此事于大辽大大有利,萧兄何乐而不为?”
他说到这里,突然间右手一翻,掌中已多了一柄晶光灿然的匕首,一挥手,将匕首插入身旁几上,说道:“萧兄父子只须依得在下倡议,便可立取在下性命,为夫人报仇,在下决不抗拒。”
嗤的一声,扯开衣襟,露出胸口肌肤。
这番话实大出萧氏父子意料之外,此人在大占优势的局面下,竟肯束手待毙,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鸠摩智道:“慕容先生,常言道得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更何况军国大事,不厌机诈。
倘若慕容先生甘心就死,萧氏父子事后却不依先生之言而行,先生这……这不是死得轻于鸿毛了么?”
慕容博道:“萧老侠隐居数十年,侠踪少现人间。
萧大侠却英名播于天下,一言九鼎,岂会反悔?
萧大侠为了一个无亲无故的少女,尚且肯干冒万险,孤身而入聚贤庄求医,怎能手刃老朽之后而自食诺言?
在下筹算已久,这正是千载一时的良机。
老朽风烛残年,以一命而换万世基业,这买卖如何不做?”
他脸露微笑,凝视萧峰,只盼他快些下手。
萧远山道:“我儿,此人之意,倒似不假,你瞧如何?”
萧峰道:“不行!”
突然拍出一掌,击向木几,只听得噼啪一声响,木几碎成数块,匕首随而落地,凛然说道:“杀母大仇,岂可当作买卖交易?
此仇能报便报,如不能报,则我父子毕命于此便了。
这等肮脏买卖,岂是我萧氏父子所屑为?”
慕容博仰天大笑,朗声道:“我素闻萧峰萧大侠才略盖世,识见非凡,殊不知今日一见,竟是个不明大义、徒逞意气的一勇之夫。
嘿嘿,可笑啊可笑!”
萧峰知他是以言语相激,冷冷的道:“萧峰是英雄豪杰也罢,是凡夫俗子也罢,总不能中你圈套,作你手中的杀人之刀。”
慕容博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你是大辽国大臣,却只记得父母私仇,不思尽忠报国,如何对得起大辽?”
萧峰踏上一步,昂然说道:“你可曾见过边关之上、宋辽相互仇杀的惨状?
可曾见过宋人辽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情景?
宋辽之间好容易罢兵数十年,倘若刀兵再起,契丹铁骑侵入南朝,你可知将有多少宋人惨遭横死?
多少辽人死于非命?”
他说到这里,想起当日雁门关外宋兵和辽兵相互打草谷的残酷情状,越说越响,又道:“兵凶战危,世间岂有必胜之事?
大宋兵多财足,只须有一二名将,率兵奋战,大辽、吐蕃联手,未必便能取胜。
咱们杀个血流成河、尸骨如山,却让你慕容氏来乘机兴复燕国。
我对大辽尽忠报国,旨在保土安民,而非为了一己的荣华富贵、报仇雪恨而杀人取地、建立功业。”
萧远山年轻之时,一心致力于宋辽休战守盟,听了儿子这番话,点头连声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