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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飞狐外传(5)(1/3)

北道上有规矩,绿林豪客劫镖抢银,却不伤害车夫,甚至脚力酒钱也依常例照给,但若车夫不听嘱咐,自然又作别论。

众车夫见了这等情势,那敢不依,将十五万两银子装上了车子,冒着大雨,将银车一辆辆推出去。

马行空见银车出去一辆,心里就发一阵疼,只见一辆骡车赶到庭前,车夫拉转骡子的头朝向门外,田归农扶着娘子便要上车。

只要骡车一行,马行空就身败名裂,倾家荡产,一世辛苦付于流水了。

他颤巍巍的站起,突然纵起,叫道:“我跟你拚了!”

双手犹如铁钩,猛往田归农脸上抓去。

那美妇看得害怕,吓得大声惊叫。

田归农侧身出掌,击向他肩头。

马行空倘若未受重伤,这一掌自然打他不着,但此时全身筋骨不听使唤,眼见掌到,竟不能闪避,砰的一声,身子飞起,向院子中跌了出去。

猛听得一人嗓子低沉,嘿嘿嘿三下冷笑。

这三声冷笑传进厅来,田归农和那美妇登时便如听到了世上最可怕的声音一般,二人面如白纸,身子发颤。

田归农出力推那美妇背心,将那美妇推入车中,飞身而起,跨上骡背,双腿急夹,挥鞭催骡快走。

那知他连连挥鞭,这骡子只跨出两步,突然停住,再也不能向前半尺。

众人站在厅口,从水帘一般的大雨中望出去。

只见一个又高又瘦的大汉,左手抱着个包裹,右手拉住了大车车辕。

那骡子给田归农催得急了,低头弓腰,四蹄一齐发劲,但大汉拉着车辕,大车竟似钉牢在地下一般,动也不动。

那大汉又冷笑一声。

田归农尚自迟疑,车中美妇已跨出车来,向那大汉瞧也不瞧,昂然走进厅去。

田归农慢慢跨下骡背,也跟着进厅。

他全身给雨淋得湿透,却似丝毫不觉,目光呆滞,失魂落魄一般。

那美妇招手叫他过去,坐在她身边。

那高瘦大汉大踏步进厅,坐在火堆之旁,向旁人一眼不瞧,打开包裹,里面包着个女孩,约莫两三岁年纪,双颊通红,闭着双眼。

那大汉怕冷坏了孩子,抱着她在火边烤火。

那女孩正自沉沉熟睡,脸色白里透红,甚是可爱,长长的睫毛旁却挂着两颗泪珠。

马春花、徐铮和商宝震三人扶着马行空起来,见田归农对那高瘦大汉如此害怕,都又惊又喜。

马春花道:“爹,你伤处还好么?

这……这人是谁?”

马行空道:“他……他是……打遍天下无敌手……金……金面佛苗……苗大侠……”

一句话刚说完,已痛得晕了过去。

大厅之上,飞马镖局的镖头和趟子手集在东首,阎基与群盗集在西首,三名侍卫与商宝震站在椅子之后,各人目光都瞧着苗人凤、田归农与美妇三人。

苗人凤凝视怀中幼女,脸上爱怜横溢,充满着慈爱和柔情,众人若不是适才见到他一手抓住大车,连健骡也无法拉动的惊人神力,真难相信此人身负绝世武功。

那美妇神态自若,呆呆望着火堆,嘴角边挂着一丝冷笑,只极细心之人,才见到她嘴唇微微颤动,显得心里甚为不安。

田归农脸如白纸,望着院子中的大雨。

三个人的目光瞧着三处,谁也不瞧谁一眼,各自安安静静的坐着,一言不发。

但三人心中,却如波涛汹涌,有大哀伤,有大决心,也有大恐惧。

第二回 宝刀和柔情 苗人凤望着怀里幼女那甜美文秀的小脸,脑海中出现了三年多前的往事。

这件事已过了三年多,但就像是刚过了三天一般,一切全清清楚楚。

眼前下着倾盆大雨,三年前的那一天,下的却是雪,漫天遍野鹅毛一般纷纷撒着的大雪。

那是在河北沧州道上。

时近岁晚,道上行人稀少,苗人凤骑着一匹高头长腿黄马,控辔北行。

十年前的腊月,他与辽东大侠胡一刀在沧州比武,以毒刀误伤了胡一刀。

胡夫人自刎殉夫。

他与胡一刀武功相若,豪气相侔,两人化敌为友,相敬相重,岂知一招之失,竟尔伤了这位生平唯一知己。

他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

,纵横海内,只有遇到这位辽东大侠,二人比武五日,联床夜话,这才遇到了真正敌手,这才是真正的肝胆相照,倾心相许……苗人凤为了此事,十年来始终耿耿于怀,郁郁寡欢。

胡一刀夫妇逝世十年之期将届,苗人凤去年这时曾去祭过亡友夫妇之墓,见墓砖有些残破了,拿了银子,叫人修整。

这时左右无事,又千里迢迢的从浙南赶来,他要再到亡友夫妇墓前去察看,残破处是否已经修好。

风雪残年,马上黄昏。

苗人凤愈近沧州,心头愈沉重。

他纵马缓行,心中在想:“当年若不是一招失手,今日与胡氏夫妇三骑漫游天下,教贪官恶吏、土豪巨寇,无不心惊胆落,那是何等的快事?”

正自出神,忽听身后车轮压雪,一个车夫卷着舌头“得儿——”

声响,催赶骡子,击鞭噼啪作声,一辆大车从白茫茫的雪原上疾行而来。

拉车的健骡口喷白气,冲风冒雪,放蹄急奔。

大车从苗人凤身旁掠过,忽听得一个娇柔的女子声音从车中送了出来:“爹,到了京里,你陪我去买宫花儿戴……”

这是江南姑娘极柔极清的语声,在这北方莽莽平原的风雪之中,甚不相衬。

突然之间,骡子左足踏进了一个空洞,登时向前蹶踬。

那车夫身子前倾,随手上提,骡子借力提足,继续前奔。

苗人凤暗暗诧异:“那车夫这一倾一提,好俊的身手,好强的膂力,看来是位风尘奇士,怎地去赶大车?”

思念未定,只听得脚步声响,后面一个脚夫挑了一担行李,迈开大步赶了上来。

这担行李压得一根枣木扁担直弯下去,颇为沉重,但那脚夫行若无事,在雪地里快步而行,落脚甚轻。

苗人凤更加奇怪:“这脚夫非但力大,而轻功更加了得。”

他知其中必有蹊跷:“这脚夫似在追踪前面那车,看来会有凶杀寻仇之事。”

当下提着马缰,不疾不徐的遥遥跟在大车之后,要待看个究竟。

行出数里,见那脚夫虽肩上压着沉重行李,仍奔跑如飞,忽听身后铜片儿叮叮当当响亮,一条汉子挑着副补锅的担子,虚飘飘的赶来。

这人在雪中行走,落步更轻,轻功之佳,武林中甚为罕见。

苗人凤寻思:“又多了一个。

这人是那一派的?”

但见他斗笠和蓑衣上罩满了白雪,在风中一晃一飘,走得歪歪斜斜,登时省起:“这身奈何功是鄂北鬼见愁钟家的功夫。”

行了七八里路,天色黑将下来,来到一个小小市集。

苗人凤见大车停在一家客店前面,于是进店借宿。

客店甚小,集上就此一家。

众客商都挤在厅上烤火喝白干,车夫、脚夫、补锅匠都在其内。

苗人凤虽名满天下,近十年来隐居浙南,武林中识得他的人不多。

那脚夫、车夫和补锅匠他都不相识,于是默然坐在一张小桌之旁,要了酒饭,见那三人分别喝酒用饭,互不招呼,瞧来似乎并非一路。

忽听内院一个人大声说道:“南大人、小姐,小地方委屈点儿,只好在外边厅上用饭。”

棉帘掀开,店伴引着一位官员、一位小姐来到厅上。

本来坐着的众客商见到官员,纷纷起立。

苗人凤并不理会,自管喝酒。

只见那官员穿着酱色缎面狐皮袍子,白白胖胖,一副福相。

那小姐相貌娇美,肤色白腻,双目灵动,樱红小嘴,别说北地罕有如此佳丽,即令江南也是少有。

她身穿一件葱绿织锦的皮袄,颜色鲜艳,但在她容光映照之下,再灿烂的锦缎也显得黯然无色。

众人眼前一亮,不由得都有自惭形秽之感,有的讪讪的竟自退到了廊下,厅上登时空出一大片地方来。

那店伴一叠连声的“大人、小姐”

,送饭送酒,极为殷勤。

苗人凤听他叫喊酒菜之时,中气充沛,不觉留神,瞧他身形步法,显然是个会家子,又见他两边太阳穴微微凸出,看来内功有颇深造诣,不由得更加奇怪,心道:“这批人必有重大图谋,左右闲着就瞧瞧热闹,且看他们干的是好事还是歹事。

不知跟这官儿有干系没有?”

这一留神,不免向那官儿与小姐多看了几眼。

那官儿忽地一拍桌子,发作起来,指着苗人凤骂道:“你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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