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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8章 收线一(1/2)

第708章 收线(一)

时间:一六三六年五月二十日,上午。

地点:郑和岛。

碧蓝色的海天之间,座落在黑色石基上的立锥堡,突兀出现在海岸旁,以极度不和谐的方式,将粗鲁的工业文明强行挤入了蛮荒地带。

顾鸣推开用树枝草草绑就的木门,从自己待的小屋迈步出去。旋即,他就被强烈的热带阳光耀花了眼。

晃一晃脑袋,待到眼睛恢复,他面无表情地查看起四周。

遮挡住视线的,首先是排列整齐的“窝棚”。

这些所谓的窝棚,虽说长度有大有小,但横平竖直,明显是按照军营来规划的。

说是窝棚,但其实下半部分都是标准的砖混结构,甚至还有玻璃窗。只不过,到了腰身位置,建筑材料就统统换成了木头、树枝、茅草以及各种说不上名字的热带蕉叶。

整齐的规划,扎实的下半身,再配上潦草的上半身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嗨”见惯了生死的马医生,眼角耷拉了下来,用那种看死人的眼光看着二伢子:“这个九成九没救了。你明天联系一下卫生队,我估计明后天就差不多了。”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端起搪瓷茶缸狠狠碰了一口,三爷放下缸子,抹抹嘴,然后压低嗓门,偷偷对顾鸣说道“这回稳了,十七艘的大船队,今日已然出了西贡。”

冒着黑烟的大船又稳又快。当好汉们再一次出舱时,已经到了上海滩。

立锥堡的地基,是一块天然石台。当初清理完石台后,测量下来的总面积是1.6亩。

按理说,有着严格卫生条例的立锥堡,是不会出现疟疾病人的。一惯将疟疾视为扩张头号大敌的穿越集团,在这方面从来都是重视有加。

挨个和兄弟们说两句,拍拍这个指指那个。最后,他干脆也上了床,掏出烟散光,一同吞云吐雾起来。

这道坡原本是没有的。当初修建立锥堡时,考虑到要进出人员物资,于是在正对着内岛的位置,开始修建大门和缓坡。

“真就没药了吗?”

此刻的地基上,不但覆盖着厚厚的夯土层,砂石层,其上还覆盖着厚厚的尸体层。

严格的说,应该是四堵墙.面朝外的是一堵厚矮墙,其背后是一堵带有射击孔的高墙。

须臾,他扬起手臂,作势欲扔.然而下一刻,他又止住了动作,将小瓶揣回了口袋:“需得灌满鹤顶红还回去方解恨!”

带点怜悯的眼光,看着角落里那个咽不下去肉块的半大小子。顾当家最终还是长叹一声,起身过去,将自己碗中白色的鱼片都拨拉给了男孩,再从男孩碗中的肉块都夹了回来。

午饭质量是相当不错的。肉眼看去,雪白的暹罗大米,粒粒分明,隔着一截都能闻到那种热带碳水独有的香气。

指挥部里人来人往,有参谋和司务都在忙碌。

手持竹刀木矛,悍不畏死的土著。

光怪陆离的广州,明明挂着大明的旗号,却已宛若敌国。

茂密的热带雨林,像一条厚厚的绒毯,耸立在五十米外的沙滩线上。从顾鸣的海拔,可以沿着密林顶端,一直远眺到岛屿的中央山脉。

再下来,就是广州了。

骂完,老头还不解气,指着少年人对顾鸣说道:“日囊求的,吃好肉还把嘴吃刁了!”

“嚯,还有存货!”马医生惊讶地看了顾当家一眼:“有这些奎宁,应该是没问题了。他这个是过敏性的,只要疟疾退了,过敏症状也就消了。”

哦对了,最近的多场战斗中,有越来越多的土著,使用起了金属刀具。他们甚至还组建了火绳枪压制班组。

见顾鸣进来,一个身穿绿色大褂,脖子上听诊器的年轻小伙,对他点了点头。顾鸣脸上堆起了笑,很客气地打了招呼:“马大夫,我来看看伤号。”

“日蒙的鳖孙!”旁边一个满脸皱纹,顺带秃了顶的老头,伸手就是一巴掌,将半大小子的哭嚎打回了肚里:“年年遭灾年年逃荒,活下来的,哪一遭不吃两顿人肉?矫情个你娘!”

三爷今天兴致很高,揽住顾鸣拉到角落的行军桌旁,从自家私藏里摸出一个绿色军用水壶,倒两杯古越龙山,就要请顾鸣喝酒。

骄狂不已的年轻军官,一脚踩着大炮,翘起的大拇指指着背后宛若山岳的巨舰,轻蔑地对北方土包子们说道:“现在上大帅船的,也不算迟。冥顽不灵的,等爷爷们北伐那一天,连同崇祯小儿归拢打包一发弄死!死!都得死!”

陪着顾鸣来到大门,玉生透过树干间的缝隙,一起张望:“今天大约又是无事.半个月没动静了。”

被无数土著攻打的开拓团队,从一开始就只能据守。每一次战斗,都会有无数尸体跌落在堡墙下方。

“嗯?”

饭后,满肚子心事的顾鸣,犹犹豫豫地推开了指挥部的大门。

粗糙的,表面草草用水泥抹过的砖墙,向大门两侧分别延伸出二十米远。

饿了几天的好汉们,这一刻再也顾不上什么了。所有人眼光发绿,口中纷纷喊着:“入伙,入伙。”

明显的新旧堆垒痕迹,夹杂在红砖中的石块,以及表面的刀痕、火痕、血迹,无不诉说着两堵墙曾经的遭遇。

现如今的大门,是几根船桅做梁,木桩捆绑起来做门的临时建筑,上面连树皮都来不及削掉。

拉开一扇上面画着个红色十字的柴门,顾鸣头一低,钻了进去。

这之后,肠子都悔青了的开拓队,开始试图损毁道路。

视线滑过充满着草率味道的大门,以及门后用沙袋堆起来的环形工事,顾鸣看向了大门两侧。

汩汩的献血四下流淌,汇聚成潭。铺天盖地的热带雨蚊接踵而至,贪婪地吸吮着人类贡献出来的午餐。接下来,雨蚊四散飞行,就近寻找当天的晚餐。

凭心而论,吴三爷对于来自北方的弟兄,那是真的没有半分亏待,做到了一视同仁。

裹着草裙,戴着面具,浑身涂满白垩的土著。

顾鸣听不懂专业术语,只是问道:“会否断了性命?”

于是,大规模的疟疾症状出现了。截至目前,立锥堡内几乎人人都得过一次或者两次疟疾。

二百好汉下船当天,十停里就折了三停。

见伙食进门,顾当家拍着手,身先士卒,端一碗米饭,然后浇上满满一铁勺浇头,大口刨起。

“顾爷来查哨了啊!”

所谓的指挥部,是堡内唯一一间完全由砖混材料修建的套房。坐镇指挥部的,不用说,自然是帝国忠犬,外滩我有百套房之吴猛吴三爷了。

顾鸣站在床头,发愣了好久。

后面的好汉们,也陆续盛了饭,或快或慢地吃了起来。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了咀嚼声。

身为吴三爷团队的核心人物,玉生现在的衔头是副队长兼教官。他掌管着堡子里所有枪手,以及爆破人员和爆破物资。

突然,一个蹲在墙根的半大小子,莫名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对坐在铺上的顾鸣嚎道:“掌柜的,吃不下哇~”

“总的来说,还行。”马大夫闻言起身,带着顾鸣挨个查床:“这一个恢复的不错,断掉的膀子没发炎,再躺几天就能起床。”

一幕幕惨烈的镜头在顾鸣面前滑过,提醒着他,要想在这没有冬天的好地界多活两天,就要先干掉对面的密林里的土著。

“马医生,这?”

沿着规划好的十字主干道,顾鸣抽了半根烟功夫,走到了正门。

也正因如此,太行帮才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全力以赴,维持住了局面。

事实证明,曹大爷的白米饭不是那么好吃的。

从广州出发时,大多数人都认怂了:出来混的,跟红顶白本就是常理。如今曹盟主势大,并伙一起做买卖也不寒碜不就是砍几个不服盟主的野人交投名状吗?这活弟兄们拿手。

从卡其色的棉布衬衫口袋里,掏出一个涂成军绿色的制式ZIPPO,再从长裤口袋里摸出一盒没牌子的军供烟。顾鸣点着烟后,长长吐一口气,迈开腿,沿着笔直的石路,往堡门方向走去。

此刻,高墙的背后,大约有二十来个穿着同样卡其色衬衣,头戴渔夫帽的开拓队员,正站在竹架上,墙头架着火枪,对外警戒。

伤亡惨重,精疲力尽的开拓队,连防疫条例要求的处理尸体工作都做不完,更没有那个精力去断路了。

叫二伢子的少年,浑身颤抖,没有答话。

整个石台的形状,是不规则的四边形。第一批建设者们,用随船送来的红砖和水泥,修了前后门和一些关键建筑。

“没那个富贵人的命啊”几个月来的遭遇,快进一般,在顾鸣脑海中滑过。

这么大的好消息,顾鸣却是淡淡一笑:“到了再说吧。”

经历过更多血战的玉生,完全表示了赞同:“顾爷说的在理。”

早期修建的第一扇大门,如今早已在惨烈的战斗中被蹂躏的四分五裂,变成了烧火材料。

下一刻,他伸手入怀,摸出了一个不大的咖啡色玻璃瓶。摇一摇,发现里面只剩三分之一的药片,顾鸣转身走过去,将药片倒在了马医生面前:“这些,够救二伢子的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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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掌柜存疑,三爷却是对帝国科技深信不疑:“听说是造了观海神磐测过海相,今次无忧了。”

他在回忆,当初二伢子入伙的那一幕。

八名伤号中,来自顾鸣手下的北方人,却占了五名。这个原因很简单:顾鸣的手下,都是未经过训练的野把式。他们只能上阵和敌人肉搏,不会打枪,所以伤亡率高。

顾鸣见状上前,伸手按住少年的肩膀,轻轻喊了句:“二伢子!”

差不多有二十来人,躺的躺,卧的卧,正在铺上摆龙门阵。见大当家进来,大伙纷纷打招呼。顾鸣见到兄弟们,脸上终于浮起了正常笑容。就连左脸新增的刀疤都舒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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