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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1/2)

雷允泽一上了飞机就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他这些天为了税务的事情,应该是极累的,夏小北也不好打扰,只抿着唇不说话。

等飞机起飞后十分钟左右,他竟像定了闹铃般准时的睁开眼睛,因夏小北一直怔怔的望着他出神,蓦地他一睁开眼睛,她不由就有些尴尬不知所措。

雷允泽不过看了她一眼,便说:“你睡一会吧,我待会有个会议,要准备一下。”说完已经打开笔记本,全神贯注的凝着屏幕。

她讪讪的转过头,说:“没关系,您忙您的,本来就是我叨扰了您。”

这样客气,她觉得自己无论何时与他独处都无法做到平和自然。

她的位置靠窗,索性打开遮光板,百无聊赖的盯着窗外,不消片刻也有些恹恹欲睡。却突然感到他用手肘撞了撞自己,她一下子惊醒,望着他,却见他眸光深深,平静无波的说:“不好意思,我的本子快没电了,能把你的借给我用一下?”

她朝头顶伸出来的液晶屏扫了眼,不知不觉已经飞行快两个小时,赶忙坐起来去拿自己的本子递给他。

待他接过去开机,突然想起什么,要去阻止也来不及了,便见雷允泽膝上放着她的笔记本,脖子微弯,下颌线条优雅,逡黑的双眸怔怔望着windows界面一闪而过的开机画面,整个人像是入定了一般。

过了好半晌,才迟缓的转过脸看了她一眼,却什么也没问。

倒是夏小北沉不住气了,手忙脚乱的解释:“那是技术部的小钱弄的,我也不晓得怎么换。”

解释,更像是掩饰。

雷允泽似乎嗯了一声,仿佛并未在意,娴熟的拿出u盘将ppt拷贝进去。

夏小北手心都渗出汗来了,更觉得如坐针毡。其实那张开机画面存在已久了,早在这本子第一次罢工,她去找技术部小钱修理时,就被悄然“植入”了。当时小钱颇为得意的说:“你们秘书室的天天跟在总裁身边,也没有角度这么好的照片吧?”

那张被放大得十分清晰连毛孔都可见的开机画面上,雷允泽正微垂首,神色认真的处理文件,都说男人有两个时候最性感,一是做口爱的时候,二是工作的时候。这张照片便是后者。虽然夏小北当时对小钱的花痴行为极为不齿,但对她说的话却是深以为然,于是用着这张开机图快两年了,也一直没换掉过。

她现在更把这种行为归类为视觉习惯,从未料想过更深一层的含义。当然如果她早料到自己的本子有一天会“沦落”到大老板手中,那么她也不会这么“自甘堕落”了。

所幸剩下的行程不长,又过了不到三十分钟,飞机便要降落了。雷允泽把本子合上,递还给夏小北,当然,这不长不短的三十分钟,依然在开机画面带来的尴尬余韵里煎熬度过。

机身渐次降低,云层下面星罗棋布的建筑依稀可见,她琢磨着还是忍不住问:“雷总您这次飞北京是为了寰宇税务上的麻烦吗?”其实她想问的是,究竟有几成把握。

雷允泽沉吟了一下,坦白告诉她:“税务局那边倒不棘手,想让他们罢手,跟他们上司打声招呼就行。关键是京里头有人想整我,不然也不用我亲自飞北京去游说。”

夏小北心里一沉,这事似乎牵连甚广,嘴上却言不由衷:“自己偷税漏税,还怪别人不能查,什么逻辑。”

他却似乎真动了气,语气不善道:“做我们这一行,哪个能说自己没有干过这些勾当,他查我,就是整我。夏小姐你也在这行干了四年多了,怎么想法还这么天真幼稚。”

夏小北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其实以往跟着他,也知道他作为国内知名地产龙头企业的老板,有些烫手地块之所以拿得这么轻松,跟他的背景不无关系。退一步说,这年头地产业蒸蒸日上,是一本万利的生意,能做大开发商的却只有寥寥几个,哪个又跟政府没点关系。这其中的猫腻她多多少少懂的,被他这样理直气壮说出来,仍旧有些忿忿不平。

好在广播适时响起,再次提醒乘客系好安全带,准备降落。两人都各自转过脸去。隔了很久,他说:“行李票你拿着,待会自己去取行李吧,我就不和你一块走了。”

她以为他在怄气,说话时也并不看她,但隔了一会,他又说:“绍谦应该已经到了,你跟他一块儿走吧。”

本来想着就要能见到绍谦,心中该是一片欣喜的,但如今,只余了莫名的空落。她撇过脸,瞧着下面越来越清晰的建筑,首都的轮廓尽收眼底,心思却越发的乱了。

随着一声轰隆巨响,机身终于与地面接触,经过一段漫长的滑行后停稳。在广播里优美的提醒声中,他解开安全带率先起身,将她随身携带的小包递给她,然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她接过来说声“谢谢”,也默默的跟在他身后起身。不长不短的通道,回响着行李滚轮的辘辘声,他的身影就在几步远的前方,但始终没有回过头跟她说一句话。她就这么不远不近的跟在后头,后来在行李处捡出自己的行李,再抬头时就不见了他的背影。

她怅然的甩了甩头,其实憋了半天,不过想跟他说声谢谢。好在马上就要见到绍谦,这么想着,她很快又心情明朗起来。

可是出关的时候,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因为站在人堆外面,闲闲的抄着两手朝她翻眼的,不是别人,正是失踪了的第一人民医院精神外科医生戴维。

她走了两步上去,又左右张望了下,问:“怎么是你?绍谦呢?”

她那脸上一瞬间的失望表情,可谓精彩。戴维也不回答,顺手接过她行李说:“这么挑剔干吗?有我来接你不是一样。”

怎么能一样。她心情可谓低落到了极点,绍谦躲她竟躲到这个地步。

远远的,似乎感觉到有视线落在她背上,一回头,就望见雷允泽隔着人来人往正瞧着她这边,大约对来人是戴维也有些诧异。察觉到她的目光,于是不自在的扭过头,把行李什么都交给了前来接机的司机。

身边,戴维还在叽里呱啦说些什么,她都没注意听,就看见雷允泽上了一辆银色捷豹,一溜烟就消失在车道上。

见她沉默着半晌不说话,戴维也往车道瞄了眼:“呦,是雷二,听说他公司出了点岔子。你跟他一块儿来的吗?”

夏小北不置可否,跟着戴维一起上了他开来的a8。路上,才想起问他:“你怎么也跟着跑北京来了?”

他叹了口气:“还不是叶三这小子整的,突然头脑发热就要回京里。我是他们家私人医生,他跑哪我还不得跟着。”更何况他时不时就发病个一两回的,他哪能放心他一个人回北京。

她迟疑了片刻,问:“那他……现在在哪儿?”

“还不就成天蹲他那二环的小楼里,时不时出去喝喝酒,搓搓牌,还能到哪?”

正说着,他电话响了,戴维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摸出手机来,放到耳边“喂”了声,竟然是雷允泽。不禁朝身边夏小北望了眼。

夏小北以为他是私人电话,不方便当着她的面接听,赶忙做了个手势意思“您听”,转过头去盯着车窗外。

电话里,雷允泽简单明了的问他:“你打算把她安顿在哪?”

戴维想了想,说:“叶三在朝阳路上不是有套房子还空着。”

“嗯,”那边,他略作沉吟,说:“她可能要在北京待上一阵子,方便的话就把她安顿到你大哥向荣的公司里去吧。”

戴维一听,立刻苦了脸:“我求求你放了我吧,你不敢跟温家明着干,也别拖我下水啊?你不是不知道姓温的一家在京里头都是横着走的,得罪了他我哥以后还要不要吃这口饭了?”

兴许是听到“姓温的一家”,夏小北怔然间坐直了身子。不知这话是否和温梓言有关。

戴维并未察觉她这小小动静,仍是在电话里讨饶:“总之你亲自去跟我大哥说吧,看他会不会答应你。要是我开口,日后出了事,他非得杀了我。”

电话里静默许久,雷允泽终于开口:“那好,我明日在昆仑请了温辛吃饭叙旧,你帮我转告你大哥,也请他一并过来吧。我也很久没见他了。”

戴维又与他寒暄了几句,挂断电话,突然转过脸来,怔怔的瞅着夏小北看。

夏小北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他摇摇头,半晌叹息:“我就瞧不出你哪里特别的。”

夏小北撇撇嘴:“我当然没啥特别的,不过两个眼睛一只鼻子。你要想看啥天姿国色就上电视看啊,瞅着我做啥。”

戴维只是笑着不说话。温梓言背后这行径,大家心里都明白,等于是放话了不给夏小北饭碗吃,雷二心应该也清楚得很。温家这几年都是老大温辛在主事,方方面面上说话都有点份量,温梓言自然也不会忤逆他。如今雷二同时把温辛和他大哥戴向荣一块儿约出来,是摆明要为夏小北做主了。

车行半个多小时,渐渐入了内城,首都的繁华与拥挤渐渐呈现眼前,其实大城市一眼瞥上去,还是有些相似的,因为挂在最高处的那些logo,总是差不多的牌子,譬如北京市中心的那座来福士,就常让夏小北错疑到了人民广场。

戴维把她送到朝阳路一处公寓,下车前她问:“我要上哪能找到绍谦呢?”

他看了她一会,脸上似笑非笑的:“所以说姑娘你就和叶三一样的牛角尖,他要想见你,至于让你找得这么辛苦么?说起来我也挺佩服你,还真就追到北京来了。”

她权且把这当成赞美好了,又问他:“这儿的房子是绍谦的吧?”

“嗯,你就安心住吧,指不定他哪天想开了就上来找你了。”

她笑着说:“您真的是医生么?”

“不像?”

“我觉得您应该是后来考证的,您这口才,先前一定是做律师的……”

他爽朗的笑起来,从口袋里摸出名片:“看来我得证明下我的身份。”

名片上写着的是一家北京医院的名字,看来上海第一人民医院还不是他的定点巢穴。不过最重要的是,下面印着他的私人号码。

他说:“叶三换号码了,你要有什么事,就打给我吧。”

她谢过了,才提着行李上楼。

不算很大的两居室,但是打扫得十分整洁,应该有钟点工定时前来清洁,家具什么也都齐备,简约的布置处处显露着单身男人的气息,她提着鼻子仔细嗅了嗅,还好,没有女人香水味。说不定她是第一个入住这里的女人。

她寻思着待会要去超市买点小装饰,增加点温馨居家气氛,顺便也了解下这个城市。算起来这才是她第三次来北京,前两次还都是出差,来去匆匆的。所幸这里在市中心,出入都十分方便。

她歇息了半天,第二天一早按着先前雷允泽发到她邮箱的地址,打车来到一家公司楼下。这种闹市地段高耸云霄的写字楼,一眼望去就知气派不凡。她也不清楚绍谦会在这栋大楼的哪里,进去后在一楼大堂晃了好久,直到晃到保安都注意到她,上前来询问:“请问小姐你要去几楼?”

她朝那边楼层单位的牌子上瞄了眼,半晌,支支吾吾的说:“我找……你们这儿有没有个姓叶的,他叫叶绍谦。”

保安纯粹觉得她胡闹:“姓叶的可多了去了,我还一个个上去给你问么?”半晌停了停,盯着她问:“……你找我们叶总?”

呃,看来她是低估了他,他这样的背景,到哪总能被人在后面加个“总”来称呼。

保安说:“您等下,我打电话上去问问。”

夏小北索性坐下来等着。这样的流程她还是懂的,保安最多能打到他楼层的前台就不错了,然后从前台转到秘书处,再转到他本人那,不知要耽搁多久了,这种“总”字身份的人,从来都难见得。

叶绍谦从会议室出来,已经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只想抽个空字溜出去透透气。他这趟刚到北京,就被老头收到了风声。三个孩子里老头成天都督促他最多,也全因为他最不成气,总恨不得把他放火坑里历练下,让他懂得是非轻重。这不没歇两天,又被安排进姐夫的公司,陆家家大业大,他名衔上是挂个叶总,实际就是游手好闲听听报告没啥事可做的职位,却成天要跟这些白领们一样朝九晚五的上公司里打卡报道,可闷坏了他。

手指上勾着车钥匙,正要开溜,就被一长相甜美可人的小秘书叫住:“叶总,大堂有位姓夏的小姐说认识您,请问您要不要让她上来?”

他愣了下,是记起她昨天傍晚就飞机到了北京。知晓她是跟二哥一块儿来的,就没去见她,打电话让戴维代劳了,也知她早晚要找上门来,顿时心乱如麻,那一惯挂在嘴边的漫不经心的笑容也敛了几分,半晌,十分冷淡的说:“我就要出去了,你去回掉,让她走吧。”

女秘书这就去拨电话,转到大堂,请夏小北离开了。

叶绍谦又在办公室里坐了一刻钟,估摸着她该走了,于是乘了电梯下楼。司机早就等在停车场,他坐在后座里,漫不经心朝窗外瞄着,谁知车子刚一开出车库,一道人影忽然间从马路旁冲出来,一下子站在路中间,拦在了车头前,把司机吓得猛踩刹车。幸好车子性能好,“嘎”一声已经死死刹住,离她不过仅仅几公分的距离。

叶绍谦看清车前那人,忍不住低咒一声,打开车门,三两步走到她面前。

夏小北就站在离车头不过几公分的位置上,车头的进气栅上不时有风卷着她衣角。她直直看着他,脸上平静得很,仿佛对自己刚才做的危险动作根本无所谓。

他的脸还是那样好看,虽然瘦了些,但是整个人包裹在挺括的风衣里,显得英挺而有风度。浓而黑的眉毛挑起,仿佛是不满,问她:“你怎么还没走?”

她也仰起脸来,理直气壮:“我没等到你。”

他脸色有点冷,又有点别扭,仿佛是生气了,语气不善:“没人叫你等。赶快回家去。”

她不依:“那是你家不是我家,你让我回哪儿去?”

他终于泄气,不再与她理论,转头回去拉开车门,又坐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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