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2)
“慢些抬,你们都给我小心点,这些可都是祭祀御品。”
一个身着藏青长袍的男人指了指迎面走来的两个儒生,严色厉令道。
他们正小心翼翼地抬着一个大箱子,箱子似乎很重,箱上贴着白色的封条,封条上滕写着奇奇怪怪的符文。
“是,大人……”
两个儒生颤音道。
他们不过是一介书生,平日里又缺乏锻炼,一个大箱子,即使两个人一起抬着,也显得很吃力。
适逢祭祀,连日来他们都没得休息,干的活比牛还累。
两人走起路来一摇一晃的,双手还要紧紧地护着箱子,生怕它磕着碰着。
两个人的心不由自主地随着箱子的晃动而起伏着。
宫中不能有过多的闲杂人等,这抬抬扛扛的苦力活自然就变成了儒生们的公务了,谁叫他们是宫里官阶最低的人呢,即使有官阶在身,说到底,他们不过是大人们身边的仆人罢了,跟后宫那些太监宫女们,又有何不同?
那个大人转身走进院内,黑着脸大声喊道:“大家抓紧点,天黑之前这些物资务必要送至天祭司。”
院里摆满了贴着符文白条的大箱子,黑压压的箱子静静地躺了一片,周围的气氛显得肃穆而十分诡谲。
有人负责点算箱内物品的数目,有人负责将其记录在册,守礼府里里外外的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呼……哎呀我的腰啊,还让不让人活了呀,唉,要是让我爹知道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却做着这等粗活,还不把他活活气死。
叫他整日里念叨着为官有多好多好,非要我入仕,硬是把我送到了这鬼地方……”
两个儒生轻轻地将箱子放置在地,个子稍微矮些的那个儒生甩了甩手腕,气喘吁吁地说道。
另一个儒生转了转手臂,脸色有些苍白,酸痛的滋味他早就习惯了,可是此刻他的手臂似乎不是自己的了。
他把手搭在对方的肩上笑道:“石恕,别嚷嚷了啊……回去给你松松筋骨。”
“嘿,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啊,来给哥抱一个。”
石恕顺着儒生的手臂一挽就是一抱,乐呵呵地笑着。
“滚开,肉麻死了。”
那儒生挣脱了石恕的魔爪,连连退了几步。
一脸嫌弃地瞅着他。
叮……叮……叮……叮…… 石恕双眼发光盯着着不远处,突然大喊一声:“来了,来了,是天祭司的玄车……”
两人相视一看,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连忙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并排而立。
石恕心想:这声音莫不是那地狱之音,不知怎的,每回听了总让人心慌慌的。
“吁……”
驾车的人拉住了缰绳,马儿慢慢停了下来。
这是一辆黑色的马车,三匹黝黑的马儿在前头,黑色的缰绳,黑色的幕布,黑色的车蓬。
车檐边还系着六十四个黑铃铛,车的左右两侧均贴了金字符条。
“下官殷石恕拜见祭师大人,大人亲自前来,真是辛苦了。”
殷石恕朝驾车之人拱手行礼。
另一儒生也上前缓缓行礼道,“下官雍载景拜见大人。”
过了半晌,两人觉得奇怪,为何车上的这位祭师大人依然纹丝不动,不是说天黑之前要把所有祭品送到天祭司吗?
他不从马车上下来,祭品又如何搬得上去呢?
若是能观其神色,尚能揣测一二,奈何黑布遮住了他的容貌,只可隐约瞧见他一双黑洞般的眼睛。
“大人……大人?
现在是否要下官把祭品搬上马车呢?”
殷石恕小心翼翼问道。
“你,趴下”
祭师命令道,雍载景看着骤然朝自己指来的手指,心里不是滋味,莫非是要我做人墩?
往日里天祭司派来过的无脸鬼尽管十分无礼,但也没提过如此过分的要求,今日这个无脸鬼真是太嚣张了。
殷石恕看着雍载景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心里越发踌躇,该如何是好?
阿景自尊心那么重的人,哪能受得了这般屈辱,若是冲撞了这帮无脸鬼,吃亏的该不是我们吗……这天祭司的人完全不把他们当人使唤,简直是一帮混蛋,气死老子了…… “嗯?
有问题?”
那祭师阴阳怪气说道。
殷石恕紧紧地握着双拳,他不能保证下一刻他的拳头不会突然砸向无脸鬼,小人当道,眼下还是保命要紧,他怯怯道:“祭师大人,不如由下官……”
“下官遵命”
雍载景猛然打断了殷石恕的话,不顾殷石恕吃惊的目光,他毫不犹豫地蹲下身体,单膝跪在地上,慢慢弓起了后背。
马车上的无脸鬼“嗯”
了一声便一脚踩在了雍载景的后背上。
他咬着牙狠狠地望着前方,这一脚,我雍载景迟早会讨回来…… “你,把衣服脱下来放在地上,本祭师是神谕的使者,我的双脚岂能踏在这污秽之地。”
雍载景身子一颤,觉得压在自己背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岂有此理,这变态还没完没了了,殷石恕狠狠地瞪了无脸鬼一眼,又看了看脸色苍白的雍载景,他粗暴地扯下外衣,铺在了无脸鬼的面前。
“哈哈哈哈哈……”
无脸鬼恶心地笑着,慢悠悠地挪开踩在雍载景背上的脚,语气嚣张而轻蔑命令道:“快搬上去吧,手脚麻利些,耽误了时辰,这后果可不是你们这种人能承担的。”
殷石恕扶着雍载景的手臂,“阿景,还好吗?”
雍载景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笑着,“我没事,快干活吧。”
虽然才搬了五箱祭品进马车,可是两人已然十分疲倦,手脚都开始抽搐了。
“哎哎哎,快让开……前面的别挡道……”
就在他们准备把第六箱祭品抬上马车时,有几个娃娃追着一个滕球从他们身旁冲了过去,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撞得两人晕头转向。
随着一声巨响,最令人头痛的状况发生了,就在那一瞬之间,箱子毫无防备地倒向了地面。
殷石恕看着敞开的箱子,默默吞了吞口水……这下死定了,侍郎大人要是知道了他们砸烂了如此贵重的祭品,恐怕会杀了他们,顺便把他们用作祭天的祭品…… “岂有此理,你们不想活了,竟敢破坏祭品。”
无脸鬼从马车处取过马鞭便挥向殷石恕,殷石恕下意识地躲开,但最终还是挨了一鞭,被打到的地方先是一阵刺痛,然后就像被火烤一般发烫发热。
“还敢躲……”
无脸鬼又再一次挥动马鞭,就在长鞭即将落在殷石恕身上之时,殷石恕觉得眼前有个黑影闪过,他疑惑地抬头一看,发现雍载景正挡在自己的面前。
“大人,该住手了吧。”
雍载景用尽臂力紧紧地拽着长鞭,双脚稳稳扎于地面,目光似火地看着无脸祭师,说道:“我们可不是畜牲。”
长鞭另一端的无脸鬼也毫不示弱地拽着,两人势同水火,谁也不让谁,一时之间竟僵持不下。
“住手。”
一个声音打断了两个人火光四射的对视,“祭师大人,在下礼部侍郎侯光林,有失远迎。
雍载景,你……怎可如此放肆,还不松手?”
雍载景还是不松手,一旁的殷石恕早已心急如焚。
“大人,载景他……”
殷石恕急道。
“别说啦,雍载景,还不向大人道歉?”
候光林不耐烦地撇了殷石恕一眼,又回过头来瞪着雍载景。
雍载景慢慢松开了手,无脸鬼立马顺势收回了马鞭,笑道:“脾气不小啊。”
侯光林赔笑道:“祭师大人,他们二人不懂规矩冲撞了您,是下官管教不严,真是失礼,回去下官会好好教训他们的。”
“侯大人,你倒是个明白人,做错了事是要受罚,本祭师只是按规矩办事。”
无脸鬼冷漠道。
雍载景无力地退在了一旁,神色呆滞,完全没有了刚才凌人的气势。
听完无脸鬼的话,殷石恕看着雍载景苍白的脸色,心中的怒火越发猛烈:固然是他们有错在先,但他又怎么可以这般侮辱人?
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真是个令人恶心的混蛋。
“是是是”
侯光林像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大人,一路上辛苦了,要不进去喝杯茶。”
“不必了,时候不早了,上头怪罪下来,你我都担当不起。”
无脸鬼冷淡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紧张的烦躁。
侯光林用手肘推了身旁的殷石恕一把,说道:“还不快搬……”
殷石恕慢吞吞地捡起地上的箱盖,侯光林踢了雍载景一脚,“还有你啊,臭小子,愣着干嘛,还不动起来。”
两人将散落在地的东西都捡起来放回了箱子,把封条贴好就准备搬上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