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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烟花初放(1/2)

三月的天,还带着几分寒意,可太平卷烟厂的院子里,已经能嗅到春天的气息了。

林秋水来厂的第三天,正赶上每月发福利烟的日子。

这一天,厂子里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喜悦,像是个不成文的节日,静悄悄地来了。

财务科门口,几只鼓鼓囊囊的大塑料袋堆成了小山。

里头装的不是别的,而是散装的香烟,还没切嘴的“灵参”

、“华光”

、“樱花”



烟支金黄饱满,透着淡淡的烟草香,在阳光底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就是烟厂人最实在的福利:每人每月十条,不记账不记名,按人头分。

林秋水站在走廊里,望着那几大袋烟,心里咯噔一下。

他从小在农村长大,父亲抽的是“梅花”

、“太平”

这类便宜烟,一盒才八分钱,还得省着抽。

眼前这些烟,够父亲抽上小半年了。

“小林,发什么呆呢?

快搭把手!”

老会计刘师傅拍拍他的肩,笑呵呵地说,“咱们男同志,得多出点力。”

林秋水赶紧应声,和另外两位男同事,四十出头的李益民和三十多的何田东一起,把几大袋烟搬进财务科。

袋子落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咚”

声,扬起的细烟尘在阳光里打着旋儿,像迷你版的沙尘暴。

办公室里早就热闹开了。

几位女会计围坐在长条桌前,一支一支地数着烟。

阳光透过她们柔顺的头发,在账本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这批‘灵参’成色真不赖!”

张姐捏起一支,对着光仔细瞧,“烟丝金黄,卷得紧实,质量不错。”

“那可不!”

负责成本的李姐推推眼镜,得意地说,“我跟仓库老周打过招呼,让他给咱们科留最好的。”

林秋水站在一旁,有点手足无措。

他从小见父亲抽烟,可从来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高档烟。

看着桌上摆满的“灵参”

、“华光”

、“樱花”

,只觉得眼花缭乱,好像走进了一个不属于他的世界。

“小林,别光站着,过来帮忙装盒!”

张姐朝他招手,递过来一摞硬纸板做的烟盒,“每人十条,装好了贴上名字。”

林秋水接过纸盒,学着别人的样子,笨手笨脚地开始装烟。

他动作生疏,烟支老往下掉,手指被掉下的烟丝扎得发痒,惹得几个女同事捂嘴直笑。

“大学生就是不一样,手比姑娘还嫩!”

张姐打趣道,“来,我教你。”

她示范着怎么把烟支码整齐,再用大拇指轻轻一压,烟盒就严严实实地盖上了。

林秋水脸红到了耳根,连声道谢,手上的动作却越发慌乱。

好不容易装完自己的那份,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小林,别急,慢慢来。”

李科长从里屋走出来,端着搪瓷茶缸,笑着安慰,“头一回都这样。”

办公室里的气氛轻松又热闹。

发烟是烟厂的老传统,同事们早就习以为常。

可对林秋水来说,这不只是一份福利,更像是一种仪式,一种被集体接纳的仪式。

起初,他是不抽烟的。

父亲抽旱烟,那股浓烈刺鼻的味儿,他向来躲得远远的。

可在这间烟雾缭绕的办公室里,他慢慢被“熏”

出了烟瘾。

来办事的人,总是热情地递烟:“小林,尝尝这个!

‘红塔山’特制,劲大!”

他不好意思推辞,接过烟,学着别人的样子叼在嘴里。

业务科的老王掏出“大前门”

打火机,打着火凑过来。

“谢了王师傅。”

林秋水低头就着火苗点烟,猛吸一口,却被呛得连声咳嗽,眼泪都出来了。

“哈哈,小林,你这是不会抽烟啊?”

老王笑着摇头,“哪能这么抽,得慢慢来。”

周围几个工人也哄堂大笑:“大学生连烟都不会抽!”

林秋水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强忍着咳嗽,又试着吸了一口,这次小心多了,总算没再出洋相。

“慢慢来,多抽几回就会了。”

老王拍拍他肩膀,“我像你这么大时,也是个旱烟鬼,现在不也成老烟枪了?”

后来听到别人聊“大循环”

和“小循环”

,他又懵了。

“小林,你知道啥叫‘大循环’不?”

午休时,老徐叼着烟问。

林秋水一脸茫然:“大循环?

像咱们厂流水线那样?”

“哈哈,这你就不懂了吧!”

老徐吐了个烟圈,慢悠悠地说,“大循环是把烟咽到肚子里,再慢慢呼出来;小循环是咽到嗓子眼就呼出。

真正会抽烟的,都走大循环,那才叫过瘾。”

林秋水将信将疑,试着照做。

他深吸一口,努力把烟气往肚子里咽,可烟在喉咙里停得太久,呛得他又是一阵猛咳,惹得大家笑作一团。

“小林,你这是在糟践好烟啊!”

老徐拍着他的背笑道,“你这烟都白抽了!”

林秋水这才明白,原来抽烟还有这么多讲究。

他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我从小看我爸抽烟,就以为吸到嘴里再吐出来就行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多门道。”

“你爸抽啥烟?”

有人问。

“大多是‘梅花’、‘太平’这些普通烟。”

林秋水回忆道,“只有来客人的时候才买好点的。”

“难怪哩!”

老徐点头,“你爸那是老一辈的抽法,咱们现在条件好了,自然要讲究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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