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2章 狭路相逢(1/2)
天鹅庄园领主府邸另一间更为奢华、铺着深红天鹅绒地毯的卧房内,碎星河谷子爵米兰登警钟与凄厉号角声惊醒。
他猛地从铺着厚实熊皮的卧榻上弹起,动作迅猛得带起一阵风,将薄被掀翻在地。
那双总是带着上位者倨傲与精明的眼睛,在最初的瞬间被睡意和茫然占据,但仅仅半息之后,便如淬火的刀锋,骤然变得锐利冰寒,死死钉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庄园外墙!
“外面什么情况!”
他厉声喝问,声音强行压抑着,努力维持着掌控者的威严,但那尾音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以及眼底深处如毒蛇吐信般瞬间掠过的惊悸,暴露了其内心的震动。
这警报太过突兀,太过致命!
他几乎是本能地一把抓起挂在床头鎏金铜架上的宝石佩剑,“锵啷”一声,寒光出鞘半寸,映照着他铁青的脸。
他甚至来不及穿上衬甲软衣,一把扯过搭在椅背上的深紫色镶金边领主外袍披上,动作带着一种被冒犯的狂怒,“人都死哪去了!”
“老...老爷!”
一个亲卫连滚爬爬地撞开沉重的橡木门,因为冲得太急,几乎被门槛绊倒。
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眼神里充满末日降临的恐惧,声音更是抖得不成样子:“是...是罗维!罗维的大军!他们...他们从黑天鹅峡谷方向...像鬼魅一样突然冒出来!已经...已经不到一基尔里了!就在壕沟外!”
“罗维!”这个名字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米兰登的心脏上,让它瞬间痉挛、停跳!
一股刺骨的寒意,比冬晨的霜风更甚十倍,猛地从脚底板窜起,沿着脊椎骨一路直冲头顶,让他头皮发麻,四肢冰凉!
罗维怎么这么快!
快得超出了所有常理,快得碾碎了一切预案!
米兰登的惊怒如同压抑的火山,瞬间爆发,几乎是咆哮出声,唾沫星子喷溅在亲卫脸上:“他有多少人!”
亲卫张了张嘴:“......很多人!”
米兰登一巴掌甩在亲卫的脸上:“废物!我要具体的人数!”
亲卫哭丧着肿脸说道:“我也不知道啊老爷!现在外面乱作一团!”
“哨卡呢!我布置在黑天鹅峡谷里的那些暗哨,那些眼睛,都死光了吗!还是变成瞎子、聋子了!”“
米兰登的额头青筋暴跳,握剑的手因为过度用力,指节捏得咯咯作响,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亲卫带着哭腔,语无伦次,“老爷,您的斥候...大概率是被清除了!我们的十三处暗哨,都没有传回来!”
“该死......”
米兰登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那冰冷刺痛的空气勉强压下一丝翻涌的血气。
临战在即,他的大脑却一片空白。
他的战略部署还没有完成,强制征兆的大军还没有抵达天鹅庄园。
现在整个天鹅庄园能战斗的部队,表面上说有三万多,实际上只有他和那三位男爵领主知道,真正能作战的部队,也就那么五六千人,剩下的,连个像样的武器都没有。
恐惧与愤怒交织,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
而除了暗哨没有汇报之外,更让米兰登恐惧的是,女术士大人那边也没有丝毫的预警。
这样的突袭,全能全知的暮光之神不可能不知道的。
但女术士没有预警,要么,是暮光之神并非全知全能,要么,就是暮光之神已经抛弃了这里。
不管是哪个可能,都让米兰登难以承受。
但战争不以他的意志,已然来临。
部署好或者没部署好,都不可能暂停下来。
米兰登揉了揉抽痛的脑袋,一边用最快速度将外袍的扣带粗暴地系上,一边厉声下达一连串急促的命令:
“立刻派人!去通知裂石堡的鲍里斯斯坦姆男爵、鹰崖领的艾琳女男爵夫人、冷铁岭的达文西男爵!
“命令他们三个,立刻!马上!集合本部所有私兵,以最快的速度给我滚上西面城墙防御!
“告诉他们,丢了城墙,他们一个都别想活过今天!”
他喘了口气,眼中的凶光更盛:
“传我命令!庄园内所有守军,无论是否当值,无论他妈的在干些什么!立刻给我滚上城墙!拿起武器!
“由克利福德领主具体指挥防守!
“凡有擅离职守,拖延怠慢者斩!立刻执行!快去!!!”
最后两个字化作雷霆般的咆哮,震得整个卧房嗡嗡作响。
“是...是!老爷!!”
亲卫被吼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冲出房间,脚步踉跄地消失在走廊的阴影里。
米兰登深吸了一大口气,隔着高高的窗户,望了望城外快速逼近的大军,然后便快速推门而去,朝天鹅庄园的地下密室方向走去。
如果说领主府邸是惊雷乍响,那么天鹅庄园庞大的军营区,此刻就是一口被彻底煮沸,即将炸裂的巨锅!
尖利刺耳的警钟还在疯狂地摇晃,一声声如同丧钟敲响在每一个士兵的心头。
凄厉的战争号角如同受伤巨兽的悲鸣,在冰冷的空气中反复回荡,将数千名士兵从温暖却短暂的睡梦中粗暴地,毫不留情地拽了出来。
“敌袭!敌袭!!!”
这绝望的呼喊如同最致命的瘟疫,瞬间在连绵的营房间隙、狭窄的通道里疯狂蔓延。恐慌被点燃,并以燎原之势席卷了整个军营。
“敌袭!哪来的敌人!鹈鹕庄园不是被夷为平地了吗!”
“别他妈问了!快起来!拿武器!我的剑!我的剑在哪!”
“靴子!我的靴子呢!该死的谁穿了老子的靴子!”
“头盔!谁他妈看见我的头盔了!“
“集合!快集合!到校场去!伍长!十夫长!人都死哪去了!”
“校场个屁!克利福德大人最新的命令是立刻上城墙!所有人!立刻!马上!上城墙!!!”
惊惶失措的嘶吼,因恐惧而变调的尖叫,找不到装备的狂暴叫骂、推搡踩踏中痛苦的闷哼、金属甲胄部件仓促碰撞的哗啦乱响、军官们气急败坏却徒劳无功的疯狂呵斥......
无数种声音在寒冷的黎明前混杂、翻滚、碰撞,形成一股震耳欲聋,足以撕裂神经的恐怖声浪,笼罩了整个军营区。
绝大多数士兵完全变成了失去方向的没头苍蝇,在狭窄、泥泞、结着薄冰的营房间通道里狼奔豕突。
有人只穿着单薄的棉衬衣和短裤就冲了出来,赤着脚踩在冰冷刺骨的地面上,冻得嘴唇发紫,浑身筛糠般剧烈颤抖。
有人在昏暗的光线里疯了一样翻找着自己的锁甲、头盔和武器,急得满头大汗,双眼赤红。
有人听到混乱的命令,本能地想往平时集合的校场跑,却被更高一级军官咆哮着勒令必须立刻直接上城,结果几股人流在狭窄的出口处互相冲撞、推挤、咒骂,堵得水泄不通,混乱如同打结的乱麻。
低级军官们嗓子已经吼得嘶哑,挥舞着佩剑或鞭子试图整队,但那点微弱的权威在席卷整个军营的末日恐慌面前,如同投入沸水中的冰块,瞬间消融殆尽,连一丝涟漪都难以激起。
纪律,这支军队赖以生存的骨架,在罗维大军兵临城下所带来的绝对死亡威胁面前,如同沙堡般瞬间崩塌、溃散!
浓郁得化不开的恐惧,如同实质的冰冷浓雾,死死扼住了每个人的咽喉,笼罩着整个军营的每一寸土地,每一顶帐篷。
绝望的气息在弥漫。
与此同时,被米兰登安排在庄园内最奢华几处居所的裂石领主鲍里斯男爵、鹰崖领主艾琳女男爵夫人、冷铁岭领主达文西男爵,同样被那如同催命符般的警钟声吓得魂飞魄散。
裂石堡的鲍里斯,这位以暴躁易怒和贪图享乐闻名的男爵,在警钟敲响时正搂着一个女精灵舞姬酣睡。
刺耳的钟声将他惊得从床上滚落下来,狼狈不堪。
他肥硕的身躯裹着睡袍,赤着脚在地上跳脚大骂:“敲!敲!敲他妈什么丧钟!哪个混蛋惊扰老爷的美梦!”
但当亲卫队长脸色死灰地冲进来,吼出“罗维大军攻城”时,斯坦姆男爵那张横肉遍布的脸瞬间失去所有血色,如同被掐住脖子的肥鹅。
他一边惊慌失措的仆人七手八脚地往他身上套他那件沉重的胸甲,一边对着亲卫队长歇斯底里地咆哮,唾沫横飞:“集合!立刻集合!拿上武器!该死的,动作快!慢一步老子砍了他的头!米兰登大人呢!他有什么命 令我们该守哪段该死的城墙敌人有多少!斥候都是饭桶吗!饭桶!!”
同样的,鹰崖领的艾琳女男爵夫人,这位以美貌和刻薄著称的寡妇,尖叫着从她堆满鹅绒和香料的纱帐中坐起,精心保养的脸上满是惊惧。
她踢开床上已经没用的男仆,任由珍贵的真丝睡袍滑落,在侍女颤抖的手忙脚乱中,换上她那套华丽但防护性能可疑的镀银锁子甲。
“废物!蠢货!轻点!你想勒死我吗!”
她一边尖叫咒骂着瑟瑟发抖的侍女,一边对着同样脸色煞白的亲卫队长尖声命令,声音因恐惧而拔高到刺耳:
“快!快召集我的卫队!保护我!先保护我!离开这里!什么米兰登大人让我们上城墙该死的,外面到底有多少敌人!“
另一位冷铁岭的达文西男爵,这位相对谨慎,但同样被奢华消磨了意志的男爵,反应稍快,但更加狼狈。
他试图自己快速披甲,却因为过度紧张,手指哆嗦着怎么也扣不好胸甲的搭扣,还把头盔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哐当声。
他脸色铁青,对着冲进来的亲卫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我们不要,不要冲在最前面!让、让士兵们,看,看准时机......”
“是!属下明白了!”不等自己的领主说完,亲卫就跑出去传达命令了。
三位男爵的临时住所内外,同样是一片鸡飞狗跳。
领主们的恐惧与混乱,如瘟疫般传染给他们的私兵和仆从,加剧了整个庄园内圈区域的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