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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泰拉(四十三,披着他的皮囊)(3/4)

菌丝从他的身体中蔓延而出,将那些被切碎的尸体深深地包裹。

它们像是有着自我意识一般,自发地绕过了装甲板,深入血肉之中,将属于莫塔里安子嗣的精魄吞噬殆尽,补充己身。

尸体的面容忽然开始恢复。

有人在他身后咆哮。

伏尔甘疾驰而来,一锤将他击飞,并抓住他的脚将他灌入大地。

火龙之主以双手握紧战锤,在他所制造出的深坑中开始摧毁翅翼。

第一锤落在脊背之上,将左侧的虫翼打成了碎片。

第二锤落在腰侧,将整具尸体一分为二,第三锤却无法落下,尸体用镰刀挡住了这一击,仅存的那只翅翼再次振动起来,带着他站起了身。

伏尔甘追上前去,一拳打在他那肿胀的脸上,将刚刚愈合不久的脸再次破坏。

仅仅一拳,伏尔甘便打的那具尸体头颅歪折,脑袋诡异地挂在左肩之上,眼睛像是被高温融化的碎块一样缓缓流出。

“死吧。”

伏尔甘以完全不符合他体型的轻声细语开始恳求。

“快点死吧。”

他再次挥拳,把头颅彻底打飞。

然后拖着挥舞手臂的尸体离开深坑,找到了那颗头颅。

他抬脚碾碎它,又举起战锤,开始麻木且机械地挥动它,将它一下又一下地印在这具饱受摧残的可怕身体之上。

每一下都能制造出一个深坑,每一击都足以杀死许多堪称不朽的生物 然而他就是不死,他已经没有了脑袋,脊椎彻底破碎,盔甲和血肉融为一体,两个膝盖变成碎末,仅剩的那半边翅膀也被伏尔甘以手扯下,扔在一旁。

可他没有死,他无法死去,他本就没有生命可言。

火龙之主满身鲜血地后退半步,他累了,任谁也看得出他此刻的疲惫。

早在这一刻到来以前,他就已经杀了这具尸体不知道多少次,然而他终究无法杀死一个本就没有生命的东西。

那么,就只好摧毁他了。

伏尔甘转变手段,开始以全力作战,试图毁掉这具尸体。

他用过钷素火焰,用过等离子,也试过将他引入陷阱,固定住手脚使他无法活动。

但钷素无法摧毁他的血肉,等离子能量团没办法蒸发他的一切,陷阱也对他不起任何作用。

他可以自己斩断被束缚的手脚、躯体甚至是头颅。

然后他会爬出来,再次站起。

那么一切就都只能归于最后的手段了——最简单,最直接,最纯粹的暴力。

伏尔甘开始用手去谋杀他早已死去的兄弟,一次又一次,看不到尽头。

他是施加暴力的人,但他在此过程中也饱受折磨。

长久以来,原体们是否具备人性都是一个经久不衰的话题。

反对者认为他们都只是帝皇造出来的实验室产物,那样的俊美和高大只能证明他们的无情。

而赞成者则会以许多例子来证明他们的论点,比如罗伯特·基里曼对五百世界的妥善治理,又比如,火龙之主伏尔甘。

不需要说什么,只需要提到他的名字即可,而现在,就算将真的有一个对此事深信不疑的人站在伏尔甘面前,恐怕他也不会再认为原体具备人性了。

那么,这一次.

他成功了吗?

以抛弃人性为代价,删除多余的情感,将善良、兄弟情谊和自己曾经坚守的东西统统扔下,他成功杀死这具尸体了吗?

伏尔甘握紧他的战锤,没有得出答案,战锤再次砸落。

深坑中传来一阵又一阵地沉闷回响,哪怕是这一片混乱的战场上也显得尤为明显。

正在和他们自己的叛徒交战的死亡守卫们注意到了它,以火焰宣泄基因之父愤怒,发誓要给平民们带去安息的火蜥蜴们注意到了它,恶魔、叛徒、甚至是黑暗中的回音都注意到了它。

而康斯坦丁·瓦尔多从一开始就没有移开视线,他一直凝视着伏尔甘,直到此刻,他看见了火龙之主那双除了麻木与死寂以外什么都没有的眼睛.

以及深坑之内悄无声息飘荡至他脑后的菌丝。

禁军动了,开始狂奔。

欧尔·佩松在他身后呐喊:“你要去哪?!”

他没发现自己胸前的宝石正在绽放微不可查的光辉。

瓦尔多并不回答,只是冲锋。

耀金战甲早已不复从前光彩,鲜血遍布其上,干涸后仿佛锈迹。

但日神之矛却并非如此,日神之矛永远光亮,永远耀眼,是天上烈阳.

是希望本身。

再快一点。

瓦尔多告诉自己。

必须再快一点,否则便要来不及了。

在他尚未意识到的地方,他的情绪正在沸腾。

那种情绪名为焦急,而若是深挖,便会发现它其实只是一个引线,是禁军们天生缺少的某种东西,这个东西叫做感同身受,或者说,同理心。

换句话来说,康斯坦丁·瓦尔多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同情伏尔甘的遭遇,并为他的不幸感到遗憾和悲伤。

他只是奔跑,只管奔跑,并在此过程中倒转了长矛,将它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他跳入深坑,并高声呼唤,声音响亮如雷鸣。

“伏尔甘!”

火龙之主微微转头。

“砰!”

伴随着一声闷响,伏尔甘手中的战锤落在了深坑之中。

他的脸上有些不知所措,因为他不明白两件事。

第一,康斯坦丁·瓦尔多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并击落他的武器?

第二,禁军元帅的力量到底是从何而来,甚至能剥夺他已经紧紧握住的武器?

但他已经没有时间将这问题问出口了,一把长矛在这一切问题说出口以前被禁军元帅递进了他的手中,然后化作一道虚幻的光,深深地刺入了康斯坦丁·瓦尔多的胸膛。

伏尔甘看见一双金灿灿的眼眸,感到一阵温暖的链接,然后听见他父亲的声音。

只不过,这声音中满是愤怒。

他所用的语言已经超越了伏尔甘所能理解的范畴,那真的是语言吗?

人类所编纂出的语言可以如此威严,如此蕴含力量?

原体心神俱震,头晕目眩,居然感到一阵可怕的渺小,仿佛自己不过只是面对海浪的一块礁石——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才意识到,他的父亲并非是在对他咆哮,而是在对着另一个东西。

他的父亲正借助他的眼睛来观察世界,并使用他的声音对莫塔里安尸体中的那个东西咆哮。

“你杀了我的儿子!

你偷走了他的尸体!

你让他不得安息!”

人类之主嘶哑地咆哮,声音嘈杂如万人同喊。

他用伏尔甘的双手拔出康斯坦丁·瓦尔多胸膛中的长矛。

尸体不答,只是张开嘴,黄澄澄的三只眼睛从喉咙中盛放。

时间为之静止,黑暗被光辉刺破,欧尔·佩松看见一道金色的雷霆从深坑中悄然绽放,没有声音,只有几乎毁灭整片战场的骇然伟力。

光辉袭来,将他包裹,他以为自己死了,于是就那样闭上眼睛,跪下了身体.

他以为这是结束,直到他的膝盖处传来一阵可怕的疼痛。

欧尔·佩松在疼痛中睁开眼睛,听见一阵咳嗽声。

他恍惚地回过头,看见一个满脸鲜血的阿斯塔特从他身后走来,目光怔然地望着前方。

过了一会,他似乎是察觉到了欧尔的注视,便低下头拉起了他。

“你叫什么.

啊,欧尔·佩松连长?

你的衣服上有标识。”

那人朝他点点头。

“我是纳撒尼尔·伽罗,死亡守卫。

我们赢了,你可以暂时放下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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