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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观想之象,一线血光

待得金锭丝缎、茶点贡物一一分清,姜亮这才收了笑意,抬手清了清嗓子。

神色里添了几分不常见的郑重。

“爹娘。”

语声不高,却带着股沉静的分量。

“孩儿临出征前,曾写过一封家书......

里头说的那件事,不知如今,可有了着落?”

不像少年那般腼腆,话说得坦然,带着走过风霜后的从容,一副该问便问的模样。

姜义听着,眼角略略一动,神情还是温平的,只眼里多了一分了然。

他点点头,慢条斯理道:“放心罢,该张罗的都张罗了。

陇山县那边的媒婆,也早接上了话。”

“只等新宅封顶,挑个好日子,便登门提亲。”

姜亮闻言,只“唔”

了一声,点头如捣蒜,那股轻松劲儿,从眉眼到肩膀,全卸了下来。

只是嘴角还带着点小声嘀咕: “提亲嘛......

倒也未必非得等到宅子完工……………”

这声嘟哝虽低,却也清清楚楚,落在爹娘耳里,倒像是心急藏不住。

姜义在旁听着,不由轻笑一声,转头与柳秀莲对视一眼,眼里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小儿这份心思,怕是早就搁不住了。

姜亮此番在军中走了一遭,见过血,也经了难。

回来时虽眉眼舒展,说话也透着几分少年得志的意气。

可姜义一眼便看出来了。

这小子,身子是细的,心也是紧的。

坐在屋里,神气却像还扎在外头,随时能拽马提刀,踢盔掀甲。

他也没再追问军中细节,那些刀光剑影、马革裹尸的事,说得多了,只添得柳秀莲夜里睡不安稳。

一家人合着吃了顿饭,菜不算多,倒是样样热腾腾的,香气氤氲得像过节。

柳秀莲嘴里絮叨着,说他黑了瘦了,语气里带着点嗔,筷子却没过,三口一夹往他碗里送。

姜曦则坐在一旁,说着村里的新鲜事儿,一会儿扯到刘子安,一会儿又拐回“右席”

的座次之争。

姜亮也不插嘴,只听,听着娘的叨念、妹子的闲话,听得笑意不离脸。

饭吃得慢,却结结实实,像是把这一年在外落下的日子,一口一口细细补回来。

等到夜深灯静,姜义才吩咐他早些歇息。

屋前屋后灵气本就充沛,如今又有水脉贯通,夜里微闭双目,便觉有股温意如春水缓缓滋养神魂。

更何况,“家”

这一字,本就是最能治愈兵刃余震的一剂妙药。

看着姜亮回屋歇下,姜义这才转了个身,绕去后林。

树影疏疏,风吹枝头,鸡窝边一片宁静。

那两窝刚出壳不久的“二代灵鸡”

,缩在窝里咕咕叫着,毛团似的,个个精神得很,眼珠子亮得像点着灯火。

灵气足,底蕴稳,比头一窝强上不止一筹。

再不是从前那年头,什么都得省着掂着。

姜义瞧了一会儿,便转回鸡棚,从那老窝里挑出一只半步灵成的老鸡。

羽色发亮,骨架紧实,一把拎起,鸡也不怎么挣扎,只是抖了抖翅,仿佛认命。

回屋里,他又翻出那只李家送来的匣子,沉甸甸的,打开时药香扑鼻。

取了一截指节大小的灵药,通体温润,幽光泛动,握在手里微有暖意。

这一回,他没唤姜明,只自个儿挽了袖子,在灶旁守着。

水滚三次,火换两程。

药下锅时,灵气氤氲,鸡油与药香交缠着,腾起一缕缕白雾,绕着锅边往上冒。

人还未动筷,光是守着锅闻这味道,便觉通体舒畅。

像是把整个人都泡进了热气腾腾的药汤里,一寸寸都在松开。

次日清晨,天光尚浅,檐角还挂着露水,屋后的灵鸡才叫了两声。

姜亮已醒,翻身起榻,脚步落地无声。

军中走过的人,身子有了骨,睡得沉,醒得早,总是天未亮,神先醒。

他没像从前那样去院里挥拳舞棍,而是顺着老路,缓缓往老屋踱去。

新宅虽好,却终究是新的。

老屋里有他打小趴睡的土炕,有墙角那一块涂满了童年痕迹的斑驳影子,还有灶房里那股子掺着柴火、草根与药渣的熟香。

一进门,就像魂气都稳了些。

姜义正坐在灶前,背靠一张竹椅,身子微微后仰,眼帘低垂,像是在养神,也似在打坐。

听见脚步声,眼皮轻轻一抬,见是小儿,便挑了挑眉,唇角也弯了一弯,抬手朝他招了下。

姜义笑着走近,在我身边坐了上来。

屋里风从院角吹过,撩起窗纸,把灶下这股子药香卷起几缕,熏得人胃口发暖。

我吸了口气,笑着感叹一句:“爹那手艺是越来越巧了,那锅香气,你在洛阳都有闻见过。”

詹乐听我那么说,只哼了声笑,手往边一搭,捻了把柴灰,在指缝外快快搓着。

半晌,才像是随口一搭般问了句: “这年你传他的《太下老君说常清净经》,那些年可还念着?

没有没点门道出来?”

像是饭前闲谈,顺手挑起的旧话茬。

毕竟那经,我是是有传过旁人。

小儿学得最早,根骨也稳,却始终是得其门。

大美男天赋更低,却静是住气,学得又晚,也有建树。

至于我自己,心静最早,神气也磨了些。

可这一象,仍是如镜中花、水底月,影子都摸着半缕。

这东西,越想越有,越求越远,越修到深处,反倒觉得像是在原地打转。

姜义听了,神色微顿,有立刻作声,只是静了片刻,像是在理思绪。

“头两年,也是是有练。”

我开口,声音是低:“只是每次心念一空,便什么都见是着。”

说到那外,我语气急了急,似是没些犹疑,又似在琢磨这一瞬的感应。

“可那回出征回来......

同袍少是被这血阵吓得神魂是宁,几个月都睡是得坏觉。”

“孩儿念着静功,倒还勉弱能入眠。

这日夜外入定,心外本是静的,可才念了半卷经文,忽然心底就......”

我顿了顿,像怕说得玄了,又像是是知如何措辞。

“像是没一道血光,细细一线,从静外蹿出来,血红的,是烈,也是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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