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集:技艺纪录片(1/2)
糖龙之脉 开机仪式的红绸布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导演陈砚蹲在双生谷的老槐树下,看着摄影师老周调整镜头。
镜头里,78岁的林阿婆正用布满裂口的手揉着琥珀色的糖团,阳光穿过糖丝,在她皱纹里织出细碎的光。
“陈导,这镜头得慢,得把糖液拉丝的韧劲拍出来。”
老周的声音带着点兴奋,“上次拍剪纸,都没这么让人挪不开眼。”
陈砚点点头,指尖在剧本上划过大字——《糖龙之脉》。
三个月前,台里批准这个项目时,主任拍着她的肩说:“别拍得太飘,要让观众看见,这些老技艺不是博物馆里的标本,是活着的日子。”
开机第一天,林阿婆的灶台就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
。
老式土灶的火候难控,糖液熬到第三次才勉强达到“滴水成珠”
的状态。
林阿婆没脾气,只是把掉在灶台上的糖渣捡起来,放进嘴里慢慢嚼:“我婆婆教我时,熬坏了二十斤糖才学会。
现在的年轻人,耐不住这个等。”
陈砚让实习生小苏把这段花絮录下来。
小苏举着相机,眼眶有点红:“阿婆,您为什么守着这门手艺啊?
现在买糖多方便。”
林阿婆把熬好的糖液倒进青石模子,动作轻得像在哄孩子:“我儿子在城里开工厂,去年接我去住,楼上楼下的,连个烧土灶的地方都没有。
可夜里梦见我婆婆,她还在这儿教我捏糖龙的爪子,说‘龙得有精神,爪子要尖’。
回来守着这灶台,我才觉得踏实。”
第一站的拍摄持续了半个月。
他们跟着林阿婆去山里采野蜂蜜——这是熬糖的秘方,跟着她给村里的孩子做“小糖蛇”
,看着她在暴雨天里,把祖传的铜锅搬到屋檐下,用塑料布仔细裹好。
老周的镜头里,渐渐有了温度:林阿婆凌晨四点起床劈柴的背影,糖液在锅里冒泡的声响,甚至她给糖龙点睛时,不小心蹭在鼻尖上的糖渍。
离开双生谷那天,林阿婆给剧组每个人捏了个迷你糖龙。
陈砚把糖龙放在手心,糖丝很快黏住了指纹,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外婆在巷口给她买的糖人,也是这样甜得能化进心里。
第二站,他们去了北方的平城。
32岁的顾明是这里唯一做“吹糖龙”
的手艺人,工作室开在老巷子里,门口挂着块褪色的木牌,写着“顾氏吹糖”
。
顾明的手艺和林阿婆截然不同。
他不用模子,而是把温热的糖团含在嘴里,对着细竹管吹气,手同时快速捏出龙身、龙鳍。
摄像机对准他的嘴时,小苏忍不住别过脸:“这样会不会不卫生?”
顾明听见了,笑着把糖团放下:“我爷爷那时候,吹糖用的是芦苇管,吹之前要煮三遍。
现在我用的是食品级塑料管,每次都换。
老手艺也得跟着变,不然没人敢吃,怎么传下去?”
他的话让陈砚眼前一亮。
拍摄计划里原本没有“创新”
的篇幅,可顾明的工作室,本身就是个矛盾又和谐的存在:墙上挂着爷爷传下来的老照片,照片里的吹糖人蹲在街边;桌上却放着平板电脑,里面存着他给小学生做的“吹糖龙教学视频”
,播放量已经破了百万。
有天傍晚,一对年轻夫妇带着孩子来买糖龙。
孩子吵着要“会发光的龙”
,顾明愣了愣,转身从抽屉里拿出荧光糖珠——这是他上个月在食品添加剂市场淘来的。
他把糖珠嵌在糖龙的眼睛位置,吹好的糖龙在夕阳下,眼睛真的闪着微光。
“您这不是改老手艺了吗?”
陈砚问。
顾明把糖龙递给孩子,看着小家伙举着糖龙蹦跳的样子,语气软下来:“我爷爷要是还在,说不定比我改得还快。
他当年为了让更多人买糖,跟着戏班子跑了半年,把戏里的脸谱画在糖龙身上。
老手艺不是铁疙瘩,得跟着日子活。”
剧组在平城待了一个月。
他们拍顾明去小学做课外辅导,拍他和网友直播“吹糖龙技巧”
,甚至拍他和父亲吵架——父亲觉得他“瞎折腾”
,把好好的手艺弄得“不伦不类”
,父子俩冷战了三天,最后还是顾明用父亲教他的第一招“单指捏龙尾”
,捏了个小糖龙放在父亲的茶碗边。
“爸,我没丢根。”
顾明的声音有点哑,“我只是想让更多人看见,咱们顾家的糖龙,不光能摆在玻璃柜里,还能握在孩子手里。”
第三站,他们去了南方的渝城。
这里的糖龙是“画”
出来的——用融化的糖液在青石板上作画,冷却后揭下来,就是薄如蝉翼的糖龙。
做这行的,是一对90后夫妻,李响和赵晓。
他们的工作室在文创园里,隔壁是做手账的小店,斜对面是卖咖啡的。
每天早上,赵晓会先煮一壶咖啡,再把熬糖的锅放在电磁炉上——这是他们改的设备,比传统的柴火灶更控温。
“我们大学是学设计的,毕业那年去旅游,看见老艺人在街头画糖龙,觉得特别美。”
赵晓一边搅拌糖液,一边和陈砚聊天,“当时就想,能不能把设计里的构图、色彩,融到糖龙里?”
他们的糖龙确实不一样。
传统糖龙多是红、黄两色,他们却用紫薯汁调出紫色,用菠菜汁调出绿色,画出来的“春龙戏桃”
,龙身裹着粉白的桃花,连龙鳞的纹路都带着水墨的晕染感。
拍摄时,最让陈砚震撼的是“夜市专场”
。
每周五晚上,他们会把青石板搬到文创园的广场上,支起小灯。
李响画糖龙,赵晓就站在旁边,给围观的人讲糖龙的故事:“古代祭春的时候,人们会画糖龙,祈求风调雨顺。
现在我们画糖龙,是想让大家记得,这些老习俗里,藏着咱们中国人对日子的盼头。”
有天晚上,一个老奶奶拉着赵晓的手,说自己小时候在乡下,见过画糖龙的艺人,“那时候一根糖龙能啃半天,现在的孩子,怕是连糖龙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赵晓把刚画好的“小糖龙”
递给老奶奶的孙子,轻声说:“您看,现在知道了。”
拍摄进行到第四个月,剧组遇到了难题。
原定要拍的西北传承人马师傅,突然说不拍了。
陈砚带着小苏连夜赶过去,才知道马师傅的儿子不愿意继承手艺,跟着同乡去外地打工了,马师傅心里堵得慌,觉得“这手艺要断在我手里,拍了也没用”
。
陈砚没提拍摄的事,只是帮马师傅喂了院子里的羊,听他说年轻时走街串巷的日子:“那时候我背着糖箱,走一个村,能画十几条糖龙。
有户人家的孩子生病,我给画了条‘祈福龙’,孩子抱着糖龙,第二天就好了——其实是巧合,可那家人,年年都盼着我去。”
第二天早上,陈砚在马师傅的糖箱里,发现了一张纸条,是小苏写的:“马爷爷,昨天我在网上查,您画的‘西北卧龙’,现在只有您会画了。
要是您不教,以后就真的没人知道,咱们西北的糖龙,是这样的了。”
马师傅拿着纸条,坐在门槛上抽了半包烟。
最后,他把糖箱打开,拿出里面的铜勺:“拍吧,就当给我儿子留个念想,万一他以后想回来学呢?”
拍摄的最后一站,是在海边的津市。
这里的糖龙是“海味”
的——用海盐代替部分糖,熬出来的糖龙带着点咸鲜,是渔民出海前的“平安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