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泫然欲泣(1/2)
恶少见他这幅泫然欲泣的模样,心里觉得好笑极了,可表面上还得让人能下得了台面才是君子之道:“别急着走啊,童大人与我也很久没见了,不如找个地方喝两杯?”
恶少的邀请不仅没让童纤开怀,反而让他头皮发麻,张口结舌:“童某……忽然想起还有些事情要办……不如改天……再与潘少爷开怀畅饮……如何?”
记忆中,在太师府被这潘景元灌得死去活来,又作弄的颜面尽失。
如今这儿天高皇帝远,再落他手里,岂不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恶少自然也不是真心诚意要与他相约,不过见他如此惧怕自己,便起了玩笑作弄之心:“诶,择日不如撞日。
我也很长时间没喝酒了,憋闷的慌。
今日咱们来个一醉方休,喝死不赔怎么样?”
听对方这么说,童纤更是一刻也不敢多呆,连忙婉拒:“今儿是真的不方便,改日咱们约上潘大人一块儿聚,人多也热闹些不是么?”
恶少挑着眉毛撇了撇嘴,一副失望的表情:“那好吧,改天我带着我大哥亲自上门讨酒喝,童大人可千万莫把咱哥俩个拒之门外啊。”
童纤脸上挂着笑,可心中却暗自发狠:“这小兔崽子真是可恶至极,若不是他爹和他哥哥罩着他,非叫他知道我童某人也不是好惹的。”
打发走童纤,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尤其是那位冒牌的男主人“赵长垣”
。
“走了吗?”
他不敢明目张胆的望出去,只好小声问身边站着的姑娘们。
六姨也已知道他不是自己的外甥,失望之余,也只得面对现实。
这男人虽然表现的窝囊极了,可人家本与他们无亲无故,却也愿意冒着危险来救场,他们哪还有理由挑三拣四嫌弃别人?
“走了。
你别这么紧张,他怎么说都不敢贸然闯进来。”
她轻声安抚。
恶少此时也大咧咧走进来,到他身边轻声嘱咐:“韩夫人说的是,你别忘了,如今你身在何处,又是什么身份。”
就算易容师再如何巧夺天工,人的气质和脾性也无法复制。
这冒牌货若总这么畏畏缩缩,没半点赵长垣惯有的威信和气场,迟早要被人看出端疑。
“好吧,我镇定,镇定……”
冒牌小白脸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了出来,表情有些滑稽,让房里原本沉闷的气氛松动了许多:“我是赵长垣,我是大元帅,我是这里的老大,谁也不敢惹我,我……”
看着这张与赵长垣一模一样的脸,装腔作势的给自己打气,几个姑娘早已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恶少也忍不住出声阻止他:“放心里说就行了,你又不是少林寺的和尚,不用念经。”
后来大家才知道,这位冒牌赵长垣是沧州本地人,本名方知文,今年也才二十岁。
因为家里贫穷,哥哥一年前娶了亲,耗尽家底,轮到他适婚之时,家里却没这能力再给他操办亲事了。
但由于他模样实在太招人喜欢,愿意嫁他的姑娘也不是没有,就等他这回替恶少办了事拿到银子,回去给自己置办个小家。
从当晚开始,他便在恶少房里打了个地铺睡下,而杜若桐则去陪着龚玥玥。
到了白天,他便呆在龚玥玥屋子里孵蛋,一来掩人耳目,二来避着童纤那老色狼。
众人提心吊胆的过了三天,不知不觉迎来了离乡背井后第一个端午节。
可这一天,驿馆里,沧州大营里,恐怕没有谁心里是好过的。
一来,每逢佳节倍思亲。
二来,赵长垣与萧隽音信全无,而龚玥玥仍然在“躺尸”
…… 恶少与杜若桐本来打算去潘竹青那里一块儿过节。
没曾想潘竹青却早那么一步,亲自登门而来。
刚从隔壁城池处理完公务的潘竹青奔命似的赶回来,披着一身仆仆风尘,思念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当他与方知文在龚玥玥屋门口迎面相遇时,愣是没忍住心中的错愕与惊慌,脸色陡然一沉,浑身溢出一层冷汗。
可潘竹青到底不是一般的人物。
他立刻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陌生,看到了探究,发现了对方略显单薄的体态。
再说,同样是练武之人,又怎会分辨不出赵长垣与眼前这人在精气神方面的天差地别呢?
知道了来龙去脉,潘竹青又在心里捏了一把冷汗。
好在他还没机会遇到童纤,否则他定会找机会把赵长垣的行踪透漏给他,彻底断了赵长垣的退路。
如今潘景元找了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冒牌货,硬是把潘家给扯了进来。
他潘竹青再怎么坑害赵长垣,也绝不会搭上自己的亲弟弟跟着一块儿陪葬。
就算再无心情,端午节毕竟是中国传统大节。
下人们准备菜肴忙活了一整天,何勇,杨尽义,赵亮等将军们也抽空回到驿馆,打算与同乡们共度佳节。
本来冷冷清清的驿馆里,倒也热闹了起来。
也许是被这节日气氛所感染,也许是傅雲针法了得,也许是潘竹青找来的药引子确实有神效…… 总之在众人入席吃端午饭时,连梦都没做过一个,始终处于脑死状态的龚玥玥总算有了些意识。
可这回,她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听见赵长垣的声音,或是闻到那熟悉又迷恋的味道。
周围什么声音也没有,反倒眼前的黑暗似乎正被慢慢驱散开来,她竟不费力气的睁开了眼睛。
可眼前看到的景象却让她又一次迷茫了。
并不是她和赵长垣在沧州府的屋子,更不像他们在洛阳的家。
柏油马路,红绿灯闪烁,身边行色匆匆的身影…… 等她顿悟过来时,脑子一片空白。
这根本不是宋代,而是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她的家乡——01X年,中国某南方城市商业区路口。
她站的这个位置,便是她中枪出事的地点。
耳朵像是忽然被人从水里揪了出来,各种频率各种音色的噪音一股脑儿钻进她耳廓,冲击她的耳膜。
说话声,音乐声,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她忍不住皱着眉头捂住耳朵,想将这些久违的声音隔绝在外。
她真的回来了?
她好像真的回来了。
震惊,激动,慌乱和悲伤在这一刻争先恐后的蚕食她本就混沌的脑子。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只是呆呆的望着街面来来往往的人们,任由红绿灯一次次由红变绿,由绿变红。
“我真的回来了?
我好像真的回来了。
爸妈,我回来了。”
她闭上眼,想象着久违的父母将会有怎样的喜极而泣。
失而复得的亲情,生死重逢的期盼让她暂时将古代的一切屏蔽在思绪外。
“回家,先回家吧。”
她默默自语,下定了决心,睁开双眼刚要举步过街,对面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让她又怔在当下。
他比一年多以前分别时清瘦了些,头发蓄到耳廓。
深蓝色POLO衫,黑色长裤,白色的空军一号耐克鞋,一身都是她最喜欢的样子。
他如今就站在马路对面,跟她隔着一个红绿灯的距离,但她仍旧看到了他眼中满溢的泪水和颤抖的唇角。
她喃喃道出他的名字:“浩然。”
这次她没有弄混,一眼便认出了他。
此时此刻,她忽然记起曾经与江浩然开过的一个玩笑。
那时,她看到微博有一条状态上写着:“如果有天我死了,你在街上见到我,是会激动的抱着我,还是吓得逃走?”
她兴致勃勃的拿去问他。
他一边打着CS(反恐精英,射击类游戏),一边扬唇笑道:“还用问么?
当然有多远跑多远咯!”
当时她使小性子,一天没再理他。
而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他能吓得掉头跑掉,多么希望看到他眼里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惊恐或是陌生,那么她心里的内疚,罪恶和痛苦或许就能少一点点。
可他都没有,只有满脸因为长期悲痛而凝聚成的憔悴与沧桑,曾经坚毅深邃的双眼如今都是脆弱和忧伤。
他就这么泪眼滂沱的看着她,仿佛若向前跨出一步,便会将眼前幻象击碎一般谨慎。
她对着他语难成句:“浩然……对不起……我负了你……”
江浩然停在原地,满眼期待的望着她。
她抬起手捂住脸,将双眼的泪水擦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