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驱驴有术居奇货 除恶无方从佳人(8/13)
李沅芷 道:“那时我都吓胡涂啦,拚命奔跑,只怕给这恶贼追上了,乱闯乱冲,甚么路也认不出, 真是天保佑,居然瞎摸了出来。”
料知骆冰定要查问途径,把她问话先给堵住了。
骆冰本来 将信将疑,也不知她是否真的不知道张召重藏身之所,待听她推得一干二净,心里反倒雪亮 了,暗笑:“小妮子好狡猾!”
说道:“妹妹你细细想一想,定能认得出来去的途径。”
李 沅芷叹道:“要是我心境好一点,不这么失魂落魄似的,本来也不会这么胡涂,竟然忘记得 没一点儿影子。”
骆冰心道:“来啦,来啦。”
低声悄语:“你的心事我都明白,只要你帮 我们这个大忙,大伙儿一定也帮你完成心愿。”
李沅芷脸上一阵飞红,随即眼圈儿也红了, 低声道:“我是个没人疼的,逃出来干么呀?
还不如给那姓张的杀了干净。”
骆冰听她语气 一转,竟又撒起赖来,知道自己是劝她不转的了,说道:“妹妹你累啦,喝点水歇歇吧。”
李沅芷点点头。
骆冰把余鱼同拉在一旁,跟他低声说了好一阵子。
余鱼同神色先是颇见为 难,后来又是咬牙切齿,终于下了决心,一拍大腿,道:“好,为了给恩师报仇,我甚么都 肯。”
李沅芷自管闭目养神,对他们毫不理会,过了一会,听得余鱼同走到身旁,说道: “师妹,你数次救我性命,我并非不知好歹,眼下要请你再帮我一个大忙。”
说着施下礼 去。
李沅芷道:“啊哟,余师哥,怎么行起礼来啦?
咱们是同门,要我做甚么,你吩咐着不 就行了吗?”
余鱼同听她语气显得极为生分,这时有求于她,只是说道:“张召重那奸贼害 死我恩师,只要有谁能助我报仇,我就是一生给他做牛做马,也仍是感他大德。”
李沅芷一 听大怒,心想:“要是你娶了我,竟是一生做牛做马这么苦恼?”
脖子一转,脸上登时便如 罩了一层严霜,发作道:“眼前放着这许多大英雄大侠客,还有你的甚么钟舵主、鼓舵主, 你干么不求他们帮去?
你一路上避开人家,倒像一见了我,就害了你、累了你似的。
我有这 份本事帮你么?
你再不给我走开些,瞧我用不用好听的话骂你。”
众人正商议如何追寻张召 重,也没留心骆冰、余鱼同、李沅芷三人,忽听李沅芷提高了嗓子,面红耳赤的发起怒来, 又见余鱼同低下了头讪讪的走开,都感愕然。
徐天宏和骆冰见余鱼同碰了一鼻子灰,只有相对苦笑,把陈家洛拉在一边,低语商量。
陈家洛道:“咱们请陆老前辈去跟她说,她对师父的话总不能不听……”
话未说完,猛听得 心砚与章进一个惊叫,一个怒吼,急忙回头,只见顾金标正发狂般向霍青桐奔去。
陈家洛大 惊,斜窜出去,却相距远了,难以阻拦。
卫春华抢上挡住,被顾金标用力一摔,退出两步。
只见他和身向霍青桐扑去,叫道:“你杀了我吧!”
霍青桐又惊又怒,举剑向他当胸刺去。
他竟不闪避招架,反而胸膛向前一挺,波的一声,长剑入胸。
霍青桐回抽长剑,一股鲜血从 他胸前直奔出来,溅满了她黄衫。
众人围拢来时,顾金标已倒在地下。
哈合台伏在他身边, 手忙脚乱的想止血,但血如泉涌,哪里止得住?
顾金标叹道:“冤孽,冤孽!”
哈合台道: “老二,你有甚么未了之事?”
顾金标道:“我只要亲一亲她的手,死也眼目。”
熬住一口 气,望着霍青桐。
哈合台道:“姑娘,他快死啦,你就可怜可……”
霍青桐一言不发,转身 走开,脸已气得惨白。
顾金标长叹一声,垂首而死。
哈合台忍住眼泪,跳起身来,指着霍青 桐的背影大骂:“你这女人也太狠心,你杀他,我不怪你,那是他自己不好。
可是你的手给 他亲一亲,让他安心死去,又害了你甚么?”
章进喝道:“别胡说八道,给我闭住了鸟 嘴。”
哈合台毫不理会,仍是怒骂。
章进上前要打,给余鱼同拦住了。
陆菲青说道:“你们 那焦文期焦三爷是我杀的,此后许多纠纷,都因此而起。
关东六兄弟现下只剩了你一人。
我 们都知你为人正派,不忍加害,你就去吧。
日后如要报仇,只找我一人就是。”
哈合台也不 答腔,抱着顾金标的尸身大踏步走出去。
余鱼同捡了一只水囊,一袋干粮,缚在马上,牵马 追上去,说道:“哈大哥,我仰慕你是条好汉子,这匹马请你带了去。”
哈合台点点头,把 顾金标的尸身放上马背。
余鱼同从水囊中倒了一碗水出来,自己喝了半碗,递给哈合台道: “以水代酒,从此相别。”
哈合台仰脖子喝干。
余鱼同抽出金笛,那笛子被张召重削去了一 截,笛中短箭都已脱落,但仍可吹奏,当下按宫引商,吹了起来。
哈合台一听,曲调竟是蒙古草原之音,等他吹了一会,从怀中摸出号角,呜呜相和。
原 来当日哈合台在孟津黄河中吹奏号角,余鱼同暗记曲调,这时相别,便吹此曲以送。
众人听 二人吹得慷慨激昂,都不禁神往。
一曲既终,哈合台收起号角,头也不回的上马而去。
骆冰向哈合台与余鱼同的背影一指,对李沅芷道:“这两人都是好男儿。”
李沅芷道: “是么?”
骆冰道:“你干么不帮他个大忙?”
李沅芷叹道:“要是我能帮就好了。”
骆冰 笑道:“妹妹,咱们真人面前不说假话。
你不肯说,等到陆伯父来逼你,就不好啦!”
李沅 芷道:“别说我认不出路,就算认出,我不爱领又怎样?
自古道女子要三从四德,这三从中 可没‘从师’那一条。”
骆冰笑道:“我爹只教我怎样使刀怎样偷东西,孔夫子的话可一句 也没教过。
好妹子,你给我说说,甚么叫做三从四德?”
李沅芷道:“四德是德容言工,就 是说做女子的,第一要紧是品德,然后是相貌、言语和治家之事了。”
骆冰笑道:“别的倒 也还罢了,容貌是天生的,爷娘生得我丑,我有甚么法儿?
那么三从呢?”
李沅芷愠道: “你装傻,我不爱说啦。”
掉过了头不理她。
骆冰一笑走开,去对陆菲青说了。
陆菲青沉吟 道:“三从之说,出于仪礼,乃是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
这是他们做官人家的礼 教,咱们江湖上的男女可从不讲究这一套。”
骆冰笑道:“本来嘛,未嫁从父是应该的。
从 不从夫,却也得瞧丈夫说得在不在理。
夫死从子更是笑话啦。
要是丈夫死时孩子只有三岁, 他不听话还不是照揍?”
陆菲青摇头叹道:“我这徒儿也真刁钻古怪,你想她干么不肯带 路?”
骆冰道:“我想她意思是说,除非她爹叫她说,她才未嫁从父。
可是李军门远在杭 州,就算在这里,他也不会帮咱们。
眼下只有从第二条上打主意啦。”
陆菲青道:“第二 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