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吐气扬眉雷掌疾 惊才绝艳雪莲馨(5/8)
叫醒了陈家洛、徐天宏等人,述说经 过,章进第一个忍不住,跳起身来。
众人忙奔宝相寺而去。
到得寺中,只见空荡荡的已无一 人,想是寺僧见众人恶斗凶杀,吓得逃走了还没敢回来。
骆冰见佛像前供桌上压着一张字 条,取在手中,众人围拢来看,见字条上写道:“总舵主暨各位哥哥英鉴:小弟罪孽深重, 出家忏悔,以了尘缘,望各位努力大事,以成不世功业,小弟日夕在佛前为此祷告。
小弟现 出外募化,重修佛像金身,或数月之后,方能归也。
关东三魔已首途回部,寻翠羽黄衫去 矣,务请设法拦阻为要。
小弟鱼同顿首再拜”
众人看了都很伤感,骆冰心中更是说不出的滋味。
章进怒道:“出 甚么屁家?
咱们把这庙放火烧了,瞧他还做不做成和尚?”
说着拿了烛台,就要去放火,骆 冰连忙喝止。
徐天宏道:“我看十四弟凡心未断,未必能做一辈子和尚。”
文泰来忙问: “何以见得?”
徐天宏道:“第一、他还挂念咱们的大事。
第二、他要募化重修佛像,但他 素来心高气傲,不屑求人,要他募化,哪能成功?
我瞧他势必仍用老法子,要去劫盗为富不 仁的大户。”
说到这里,众人都笑了起来。
陈家洛笑道:“哪还像甚么和尚?”
徐天宏道: “他连翠羽黄衫都还放心不下,只怕做和尚很难。
这字条上署的是他本名,不写和尚法名。
看来他对自己的和尚身份也不怎么在乎。”
众人听他一说,都觉有理,也就宽怀。
文泰来道:“这关东三魔武功很强,不知那翠羽黄衫能敌得住吗?”
徐天宏道:“我们 曾见霍青桐姑娘和六魔阎世章相斗,霍姑娘稍胜他一筹。
不过若非总舵主出手相救,只怕也 已遭了他的毒手。”
文泰来道:“那不成,这大魔滕一雷力气大得异乎寻常,十分厉害。”
徐天宏道:“那么咱们赶快动身去回部,路上把三魔截住。
等咱们办完正事,再回来劝十四 弟吧。”
众人都说不错。
众人回到孟津,天已发白,便到酒楼去吃面喝酒。
徐天宏道:“三 魔既已动身,咱们最好有人骑四嫂的白马赶过头去。
眼下回部军情紧迫,木卓伦老英雄他们 正忙于应付,别让翠羽黄衫冷不防的给三魔打个措手不及。”
陈家洛心想此言甚是,皱眉不 语。
章进道:“那我先去吧,你们随后来。”
徐天宏道:“你性子急,别途中惹事,误了大 事。”
章进道:“我不惹事就是。”
骆冰明白徐天宏的意思,说道:“你不懂回语,途中好 生不便,目下到处有战事,别让回人们起了误会。”
座中只有陈家洛和心砚两人在回疆住过 十年之久,精通回语,骆冰这句话明明是要他们去了。
陈家洛仍是不语。
心砚道:“少爷, 那么我先走吧。”
徐天宏道:“总舵主,我瞧你还是先走最妥。
你懂回语,功夫又好,关东 三魔和你没朝过相,就是狭路相逢,动手不动手都不打紧。
你赶到之后,要是兆惠仍不停 手,你还可以帮他们出些主意。”
陈家洛沉吟半晌,说道:“好吧!”
吃过面后,谢了上官 毅山,和众人作别,跨上骆冰的白马,向西驰去。
陈家洛得知关东三魔要去找霍青桐报仇, 甚是关切,翠羽黄衫的背影在大漠尘沙中逐渐隐没的情景,当即袭上心头,但想到那姓李少 年和她亲密异常的模样,以及陆菲青所说他徒儿与她两相爱悦的言语,又觉自己未免自作多 情,徒寻烦恼,然而要将心头的思念置之度外,却又不能。
那白马脚程好快,只觉耳旁风 生,山岗树木如飞般在身旁掠过。
到得午间,已奔出二百多里,自必早把关东三魔远远抛在 后面。
打过尖后,纵马又驰,心想今日奔跑一日,关东三魔永远别想再赶得上,晚间在客店 中歇宿时,已全然放心。
不一日已到肃州,登上嘉峪关头,倚楼纵目,只见长城环抱,控扼 大荒,蜿蜒如线,俯视城方如斗,心中颇为感慨,出得关来,也照例取石向城投掷。
关外风 沙险恶,旅途艰危,相传出关时取石投城,便可生还关内。
行不数里,但见烟尘滚滚,日色 昏黄,只听得骆驼背上有人唱道:“一过嘉峪关,两眼泪不干,前边是戈壁,后面是沙 滩。”
歌声苍凉,远播四野。
一路晓行夜宿,过玉门、安西后,沙漠由浅黄逐渐变为深黄, 再由深黄渐转灰黑,便近戈壁边缘了。
这一带更无人烟,一望无垠,广漠无际,那白马到了 用武之地,精神振奋,发力奔跑,不久远处出现了一抹岗峦。
转眼之间,石壁越来越近,一字排开,直伸出去,山石间云雾弥漫,似乎其中别有天 地,再奔近时,忽觉峭壁中间露出一条缝来,白马沿山道直奔了进去,那便是甘肃和回疆之 间的交通孔道星星峡。
峡内两旁石壁峨然笔立,有如用刀削成,抬头望天,只觉天色又蓝又 亮,宛如潜在海底仰望一般。
峡内岩石全系深黑,乌光发亮。
道路弯来弯去,曲折异常。
这 时已入冬季,峡内初有积雪,黑白相映,蔚为奇观,心想:“这峡内形势如此险峻,真是用 兵佳地。”
过了星星峡,在一所小屋中借宿一晚。
次日又行,两旁仍是绵亘的黑色山岗。
奔 驰了几个时辰,已到大戈壁上。
戈壁平坦如镜,和沙漠上的沙丘起伏全然不同,凝眸远眺, 只觉天地相接,万籁无声,宇宙间似乎唯有他一人一骑。
他虽武艺高强,身当此境,不禁也 生栗栗之感,顿觉大千无限,一己渺小异常。
到哈密城后,心想军情紧急,对外来旅客盘查 必严,于是绕过城市,径到城西的二堡。
次日起来,寻思一过二堡向西,就要打听霍青桐的 所在了,自己是汉人,只怕回人疑心自己是奸细,如何取得他们信任,倒要费一番周折,还 是换了回人装束较好,于是在二堡买了回人戴的绣花小帽、皮靴和条纹衣衫,到旷野中换 了,把原来衣服埋在沙中。
临溪一照,宛然是个回族少年,自觉有趣,不禁失笑。
但一路之 上,竟没遇到一个回人。
沿途回人聚居的村落市集都已烧成白地,自是兆惠大军干的好事, 所有回人必定都已逃入沙漠腹地。
不由得着急起来,在这无边无际的大漠之上,却到哪里去 找霍青桐?
心想如沿大路寻访,只怕再也找不到一人,于是折而向南,尽往偏僻山地中乱 走。
回疆本就荒凉,不循大路,更是难遇人烟,向南走了三天,干粮吃完,幸好不久便打死 了一只黄羊。
又走了两日,途中见到几个牧人,一问之下,却都是哈萨克族人。
他们只知满清大军来 了之后,回部大队人众都往西退走,却不知退往何处。
徨无计,只得纵马向西,信蹄所之, 不加控驭,每天奔驰三四百里。
如此走了四日,眼见皆是黄沙,天色蒙暗,不知尽头。
这日天气忽然热了起来,大漠之中气候变化剧烈,往往一日之内数历寒暑。
本来水囊中 的水都结了薄冰,这时却越走越热,烈日当空,人马身上都是汗水,他想找个阴凉所在休 息,四顾茫茫,尽是沙丘,只得驰到一个大沙丘的背日处,打开水袋喝了三口,也让白马喝 了三口,虽然奇渴难当,却不敢多喝,只怕附近找不到水源,喝完了水那可是死路一条。
人 马休息了一个时辰,上马又行。
正走得昏昏沉沉、人困马乏之时,忽然白马仰起头来,向天 空嗅了几嗅,振鬣长嘶,转过身来,向南奔驰,陈家洛知道此马颇具灵性,便也由它。
奔不 多时,沙丘间忽然出现了稀稀落落的铁草,再奔一阵,地下青草渐多。
陈家洛知道前面必有 水源,心中大喜。
那白马这时精神大振,四蹄如飞。
不一会,已听得淙淙水声。
转眼之间, 面前出现一条小溪,白马奔到溪边,陈家洛跳下马来,见水清见底,抚摸马背,笑道:“多 亏你找到这条小溪,咱们一起喝吧!”
俯身溪边,掬了一口水喝下,只觉一阵清凉,直透心 肺。
那水甘美之中还带有微微香气,想必出自一处绝佳的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