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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吐气扬眉雷掌疾 惊才绝艳雪莲馨(2/8)

的 打更声,却是已交二更天了。

正要朦胧合眼,忽然隔房“东弄”

一响,有人轻弹琵琶。

他雅好音律,侧耳倾听,琵琶 声轻柔宛转,荡人心魄,跟着一个女人声音低低的唱起曲来:“多才惹得多愁,多情便有多 忧,不重不轻证候,甘心消受,谁教你会风流?”

他心中思量着“多情便有多忧”

这一句, 不由得痴了。

过了一会,歌声隐约,隔房听不清楚,只听得几句:“……美人皓如玉,转眼 归黄土……”

出神半晌,不由得怔怔的流下泪来,突然大叫一声,越窗而出。

他在荒郊中狂奔一阵,渐渐的缓下了脚步,适才听到的“美人皓如玉,转眼归黄土”

那 两句,尽在耳边紫绕不去,想起骆冰、李沅芷等人,这当儿固然是星眼流波,皓齿排玉,明 艳非常,然而百年之后,岂不同是化为骷髅?

现今为她们忧急伤心,再过一百年想来,真是 可笑之至了。

想到这里,不禁心灰意懒,低头乱走,见前面山脚下一棵大树亭亭如盖,过去 坐在树下休息一阵。

连日惊恐奔波,这时已疲累非凡,靠在树上,朦朦胧胧的便睡着了。

睡梦中忽听得钟声镗镗,一惊而醒,一抽身边金笛没抽到,想起早已被顾金标抢去,不 觉哑然。

这时天已黎明,钟声悠长清越,隐隐传来。

他睡了半夜,精神已复,心想:“暮鼓 晨钟,真是发人深省。”

信步随着钟声走去,原来是山岗上一所寺院中所发。

依着山道上 岗,见庙宇已颇残破,匾额上写着“宝相寺”

三字。

走进大殿,见殿上一尊佛像,垂头低 眉,似怜世人愁苦无尽,心下感慨,只见四壁绘满了壁画,正待观看,一个老和尚迎了出 来,打个问讯,道:“居土光降小寺,可有事么?”

余鱼同一怔,道:“在下到处游山玩 水,见宝刹十分清幽,想借住数日,纳还香金,不知会打扰么?”

那老僧道:“小寺本为十 方所舍,居士要住,请进来吧。”

命知客僧接待到客房里,素面相待。

余鱼同吃过面后,又 睡了两个时辰。

睡醒起来,红日满窗,已是正午,佛殿上传来木鱼之声。

出得房来,想下岗 去找李沅芷,经过殿堂时见到壁画,驻足略观,见画的是八位高僧出家的经过,一幅画中题 词说道,这位高僧在酒楼上听到一句曲词,因而大彻大悟。

余鱼同不即往下看去,闭目凝 思,那是一句甚么曲词,能有偌大力量?

睁开眼来,见题词中写着七字:“你既无心我便 休”



这七个字犹如当头棒喝,耳中嗡嗡作响,登时便呆住了。

痴痴呆呆的回到客房,反来覆去的念着“你既无心我便休”

七字,一时似乎悟了,一时 又迷糊起来。

当日不饮不食,如癫如狂。

知客僧来看了几次,只道他病了,劝他早睡。

余鱼 同睡在床上,听寺外风声如啸、松涛似海,心中也像波浪般起伏不定,二十三年来往事,一 幕幕涌上心头,中秀才、杀仇人、走江湖、行侠仗义,不知经历了多少危险,却一直无忧无 虑,逍遥自在,哪知在太湖总舵中有一日陡然遇见了这个前生冤孽,从此丢不开,放不下, 苦恼万分。

回想骆冰对待自己,何曾有过一丝一毫情意?

你既无心,我应便休,然而岂能便 休?

岂能割舍?

心绪烦躁,坐起来点亮了灯,见桌上有一部经书,乃是从天竺最早传到中国 的《四十二章经》。

随手一翻,翻到了经中“树下一宿”

的故事,叙述天神献了一个美丽异 常的玉女给佛,佛说:“革囊众秽,尔来何为?”

看到这里,胸口犹似受了重重一击,登时 神智全失,过了良久,才醒觉过来,心想:“佛见玉女,说她不过是皮囊中包了一堆污血污 骨,我何以又如此沉迷执着?”

当下再不多想,冲出去叫醒老僧,求他剃度。

那老僧劝之再三,余鱼同心意愈坚。

老僧拗他不过,次日早晨只得集合僧众,在佛前和 他剃度了,授以戒律,法名空色。

余鱼同礼佛诵经,过了几天清静日子。

这一日跪在佛前做 早课,默念我佛慈悲,普渡众生,心头清凉明净,真似一尘不染。

忽然背后一人用江湖黑话 说道:“孟津周围都找遍了,这合字在这里又没垛子窑,能扯到哪里去呢?”

余鱼同一惊: “这声音好熟。”

又听得另一人阴森森的道:“就是把孟津翻个身,也要找到这小贼。”

余 鱼同一咬牙,心道:“好,你们终究寻来了。”

原来这时滕一雷和言伯乾等人已站在他的身 后。

他一动不动,听哈合台和顾金标在他背后激烈争辩。

哈合台力主即刻动身,到回部去找 霍青桐报仇,顾金标不依,定要先找余鱼同。

不久听得言伯乾询问住持,有没有一个丑脸秀 才到寺里来过。

住持一呆,支吾其词。

言伯乾起了疑心,闯到后院各房中去搜查,在僧房中 找到了李沅芷那件黑衫。

言伯乾立即变色,回出来严词质问。

住持说:“那秀才相公早已不 在了,你们永远找不到这秀才了。”

余鱼同站起身来,敲着木鱼,慢慢走向后殿。

言伯乾起 了疑心,向宋天保一努嘴。

宋天保会意,直跟进去,叫道:“喂,你那和尚,我有话说。”

余鱼同不理,脚下加快。

宋天保追上去伸手抓他后心。

余鱼同身子一侧,僧袍左袖挥起,拂 向他脸。

宋天保疾忙后退,只觉胁下奇痛,原来已被木鱼槌重重戳了一记,叫道:“哎啃, 好痛!”

蹲下地来。

余鱼同念道:“阿弥陀佛,痛是不痛,不痛是痛!”

敲着木鱼,走向后 院去了。

言伯乾等听木鱼笃笃之声渐远,却不见宋天保出来,忙撇下住持抢到后殿,见他坐在地 上,愁眉苦脸的按住胁下。

彭三春喝道:“坐在这里干甚么?

那和尚呢?”

宋天保说不出 话,满头大汗,向后面一指。

彭三春和顾金标向后追去,除了厨下有个火工,此外不见有 人。

言伯乾拉起宋天保,看他胁下伤处,只见乌青了一块,伤势竟自不轻,忙问:“那和尚 伤的?”

宋天保点点头。

言伯乾又问:“那和尚是怎样一个人?”

宋天保张口结舌,说不出 话来,他始终没见到和尚一面。

这时滕一雷已把住持抓了进来,觉他手脚软弱无力,知他不 会武功,喝问:“刚才那和尚是哪里来的?”

住持推说是外地来的挂单和尚,不知来历。

滕 一雷等虽然疑心,但问了半天,问不出结果,只得罢了。

言伯乾说要放火烧寺,那住持很有 骨气,并不畏惧。

滕一雷一使眼色,众人退出寺去。

滕一雷道:“这庙里有点古怪,咱们晚 上来探。”

众人到附近乡村中买些面食吃了,晚上越墙进寺,窥探了一个多时辰,毫无动 静。

第二天哈合台嚷着要到回部找霍青桐,顾金标不死心,记着泼羹之恨,又到寺里和住持 争执了一回,对哈合台道:“今晚如再找不到那恶和尚,明天一早就依你动身。”

文泰来夜 中所见到的黑影,便是滕一雷和言伯乾那批人。

文泰来见那和尚回过头来,满脸伤疤,竟是十四弟余鱼同,又惊又喜:“他怎么躲在此 地,做了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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