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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章 :各司其职

夏侯兰率领的勘探爆破先遣队,南下已有十余日。

他们牵着马匹骡子,跋涉在逐渐起伏的丘陵与山谷之间。

队伍中,工曹司的勘探匠师们手持改良过的罗盘和带有刻度的测绳,仔细记录着每一处的地形高程,河...

风过处,稻浪如海。

那声音还在回荡??“我们在。我们一直都在。”孙儿站在田埂上,久久未动。阳光洒在金稻之上,每一片叶都像被镀上了记忆的光。他忽然觉得胸口一热,低头看去,胸前的金稻徽章竟微微发烫,仿佛有心跳从里面传来。

他知道,这不是幻觉。

是根脉在回应。

此时,远处传来马蹄声。一名幼卫队信使飞驰而至,滚鞍下马,单膝跪地:“报!南海三十六岛传来异动,‘不忘海’海底岩层再次震动,监测阵列捕捉到低频共振波,频率与当年断忆蛊苏醒前完全一致!”

孙儿眉头微蹙。他接过密报,展开一看,纸上并非文字,而是由稷宫秘法绘制的记忆图纹:一幅深海剖面图中,一条暗红丝线自南溟魂冢蜿蜒北上,已抵达闽江口外海。更令人惊心的是,图中标记的十二处金稻试验田,竟有七处出现“静默区”??稻株完好无损,却不再响应铜哨召唤,如同失去了灵魂。

“不是复活……是进化。”守碑盲翁的声音不知何时响起。老人拄着一根刻满年轮的木杖,由仆童引路而来,虽目不能视,却精准踏进田间,指尖轻触一株金稻叶片,顿时整片稻田轻轻一震。“它们学会了伪装。断忆蛊不再是盲目吞噬,它开始模仿耕魂波动,混入其中,潜伏等待。”

孙儿沉声道:“所以这次,敌人不是要毁掉记忆,而是要篡改它?”

“正是。”盲翁点头,“当痛苦被扭曲,真相便成了谎言。你以为你在追思先人,其实你祭拜的是虚假的影子;你以为你在传承苦难,其实你继承的是被精心编织过的‘温柔版历史’。这才是最毒的蚀。”

话音未落,西北方向忽现一道赤光划破天际,落地于祁连山麓。片刻后,飞鹰传书抵达:敦煌新发现一座地下石室,墙壁刻满壁画,内容竟是“无忧耕”组织首领自称“归田圣主”,描绘其率百万农兵解民倒悬、开创极乐田园的“伟业”。而壁画角落,赫然绘有一尊血穗雕像,正向众生洒下金色雨滴,题曰:“忘忧甘露,普济苍生。”

“他们在造神。”孙儿握紧铜哨,“用我们的仪式,包装他们的谎言。”

当晚,梨村小学灯火通明。全国四万八千村通过“根讯网”(以金稻根系为媒介构建的信息传递系统)同步召开紧急忆耕会议。孩子们围坐一圈,老师不再讲故事,而是播放一段由稷宫修复的记忆影像:画面中,那位曾被称为“素衣姐姐”的女子,并非死于饥荒,而是因揭露朝廷强征屯田军家属口粮之事,被活埋于长城脚下。她的最后一句话是:“请让我的孩子知道,妈妈没有偷懒,妈妈只是不肯低头。”

教室里一片寂静。一个小女孩低声问:“那我们现在吃的忆米饭,真的是她留下的记忆吗?”

老师答:“每一粒米,都可能是她的一滴泪,一句呐喊,一次挣扎。但我们必须确认??哪些是真的,哪些已被污染。”

于是,一项前所未有的行动启动:**“净根计划”**。

由守田郎统筹,联合稷宫学者、老农匠、老兵、盲翁守碑人及十万自愿者,组成“辨忆团”,奔赴全国各地,对现存金稻田逐一进行“血验魂”测试??取耕者三代直系亲属之血,滴入稻根,若稻芯人影清晰浮现且情感共鸣强烈,则为真魂;若模糊扭曲或产生排斥反应,则判定为“伪生田”,立即焚毁并封土三年。

过程惨烈。

许多村庄不愿相信祖辈所种之田竟含虚妄。河北某村甚至爆发冲突,村民持锄围堵辨忆团,怒吼:“你们说我家田是假的?我爹饿死前还在插秧!”直至一名白发老妪主动割腕验田,鲜血渗入泥土后,稻中人影竟是一个身穿锦袍、笑容诡异的官员,正将百姓粮袋投入火堆。众人骇然,跪地痛哭。

三个月过去,全国共清查金稻田八万三千余顷,销毁伪生田一万六千顷,相当于两年储备粮总量。代价沉重,但人心渐醒。

然而,真正的风暴,来自朝廷内部。

冬至前夕,太子突然宣布退出“耕魂入学”计划,并公开质疑“忆米”的科学性:“过度强调苦难教育,是否会造成青年心理负担?我们应面向未来,而非沉溺过去。”随即,御膳房撤下忆米饭,恢复精磨白米供应,宫墙内外张贴新标语:“新时代,新农梦,幸福无需背负昨日之重。”

孙儿接到消息时,正在昆仑山试种抗寒金稻。雪峰之下,他望着手中刚刚收到的御批文件副本,上面赫然写着:“忆耕运动趋于极端,建议适度淡化历史悲情色彩,推动农业文明现代化转型。”

他笑了,笑得凄凉。

“他们终于动手了。”他对身旁的学生说,“从前是民间悄悄删记忆,现在,是权力亲自来改写历史。”

就在这夜,暴风雪突袭高原。试验田中的金稻幼苗在狂风中剧烈摇摆,根系发出细微的呻吟声??这是它们在求救。孙儿冒雪巡视,忽然发现一株幼苗根部缠绕着一枚极小的金属片,形似麦穗,却冰冷无温。经检测,竟是“忘穗仪”的微型升级版,可通过雪水渗透土壤,缓慢释放“情感钝化因子”。

更可怕的是,这些装置的制造编号显示,它们出自皇宫内务府下属的“新农工坊”。

“连种子都要被污染。”孙儿喃喃道,“他们不仅要让人忘记痛苦,还要让人根本感觉不到痛苦。”

翌日清晨,他独自登上昆仑绝顶,在一块裸露的玄武岩上盘膝而坐,取出铜哨,吹响第一声。

没有回应。

天地寂静,唯有风雪呼啸。

他再吹第二声。

依旧无声。

他闭目凝神,回忆奶奶临终那一夜,回忆北岭白骨胸前那株干枯金稻,回忆素衣姐姐站在稻田中央的笑容,回忆千万耕魂手挽手横跨长江的身影……

第三声,缓缓响起。

刹那间,风停雪止。

整座昆仑山脉深处传来低沉轰鸣,如同大地苏醒的呼吸。雪线下方,无数金光自岩缝中渗出,汇聚成河,顺着山势奔流而下。所过之处,冻土解封,枯草复绿,残存的金稻幼苗纷纷挺立,叶片上浮现出古老符文:**“根在,魂不孤。”**

与此同时,全国各地,凡是曾接受过忆米饭滋养之人,无论身处何地,皆在同一时刻感到心头一震,脑海中浮现同一幅画面:一位少年立于雪山之巅,唇边铜哨染血,身后万道金光破云而出,照亮整个北方夜空。

这一夜,三百二十七名曾在幼年吃过忆米饭的年轻人自发集结,徒步奔赴梨村,誓言加入守田郎行列。他们中有医者、工匠、书吏、戍卒,甚至包括一名御前侍卫。他在递上辞呈时只说了一句:“我梦见母亲抱着婴儿在雪地里走,她说,她不想我忘了她。”

春回之际,一场新的“大典”悄然酝酿。

这一次,不再是官方主导的仪式,而是一场自下而上的“**百里送根行**”。

从江南水乡到塞北荒原,从巴蜀山谷到胶东半岛,无数普通人背着一小袋家乡土,徒步走向最近的忆耕中心。他们不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将泥土倒入特制的“根瓮”中,然后转身离去。这些土里,有的夹着祖母的遗发,有的藏着父亲临终前攥紧的一粒稻谷,有的浸透了百年老井的水渍。

九十九个根瓮最终汇聚梨村,由盲翁主持“合魂祭”。当最后一瓮土倾入祭坛,整片稻田骤然升起百丈金柱,直冲云霄。金光中,亿万耕魂再度显现,但他们不再是模糊虚影,而是清晰可触的存在??他们伸手抚摸孩子的脸,亲吻妻子的额头,向子孙点头致意。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彻天地:

“我们不是要你们活在过去。

我们只是想告诉你们??

我们曾经多么努力地想让你们活得更好。

别辜负这份努力。”

三天后,太子微服私访梨村。

他走进学堂,听孩子们朗读《醒田谣》原版歌词:“一滴汗,一粒米,一把骨,一寸地。祖宗跪过的地方,子孙怎能站着走过?”

他蹲在田边,看一个小男孩小心翼翼地给稻苗浇水,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小心?”

男孩抬头:“因为这棵稻子里,住着曾祖父。他说他渴了。”

太子回宫当日,下令重开“记忆真实性法庭”,并将自己书房更名为“思苦斋”。他在门楣上亲笔题写:“宁听真声一句,不闻颂歌千篇。”

风波暂息,但孙儿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

真正的战争,永远不在战场上,而在人心深处。

夏日来临,塔克拉玛干边缘的“泪田纪念馆”迎来第一批参观者。这里原是一片废弃屯田区,如今种满了墨绿色的忆米植株。馆内陈列着历代农人遗物:一只补了十八次的草鞋,一封写给亡妻却从未寄出的家书,一张记录全家名字的黄纸??最后一页写着:“全殁于庚子年春,唯幼子存,望其勿忘。”

一位老将军带着孙子前来。孩子才八岁,看到展柜中一具孩童骸骨旁摆放的小木犁时,突然放声大哭。工作人员惊讶地发现,这孩子从未学过那段历史,却准确说出了骸骨主人的名字和死亡日期??那是他前世的记忆,被忆米唤醒。

越来越多类似案例出现。科学家不得不承认:**忆米不仅能传递记忆,还能激活轮回印记。**

有人恐惧,称其“扰乱阴阳”;有人欢呼,谓之“灵魂觉醒”。而孙儿只是淡淡地说:“不是轮回,是根脉相连。你以为你是新生?其实你早已在这片土地上活过千百次。”

这一年秋收,全国忆米产量突破历史新高。朝廷正式将其定为“国魂粮”,规定凡参加科举、入仕为官者,必先通过“忆米试”??食用忆米饭后,需准确描述所见记忆场景,并通过情感真实性评估。

十年之后,又逢清明。

梨村小学的孩子们再次列队走向田野。不同的是,如今的金稻田已不再需要铜哨唤醒。每当晨曦初露,稻叶便会自动轻颤,发出如歌般的沙沙声,仿佛千万人在低语。

孙儿已两鬓斑白,但仍每日巡田。某日黄昏,他在田头遇见一位陌生少女,身穿素衣,眉眼清冷,手中握着一株从未见过的金稻??茎秆透明如水晶,稻穗如星点闪烁。

“你是谁?”他问。

少女微笑:“我是下一个守田郎。”

她将稻株插入土中,瞬间,整片大地光芒流转,所有金稻同时弯腰,如同朝拜。

孙儿明白,时代在变,方式在变,但使命从未改变。

他缓缓摘下胸前的金稻徽章,放入少女掌心。

风起,稻浪翻涌,那声音又一次响起,比以往更加清晰、坚定、浩荡:

“我们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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