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0章召将捉妖(2/3)
有时是控诉,有时是呓语,有时只是一个词反复重复:“疼”
、“记得”
、“别忘”
。
可正是这些破碎之语,像钥匙打开了千万人心中的锁。
十日后,第一份《未录抄》悄然流传。
它不像《民间实录》那样装订整齐、分门别类,而是以残片形式出现:夹在菜篮里的布条,刻在井沿的划痕,绣在小孩肚兜上的歪斜诗句。
人们起初不解,细读之下无不震撼。
“这是我娘临终前想说的话……”
“这句诗,是我十年前写好又烧掉的……”
“怎么会有人知道,我在战场上放过敌军伤兵,只为他怀里有张全家福?”
恐慌随之而来。
朝廷震怒,下令彻查“妖书惑众”
。
禁军挨家搜查,凡见异样文字一律焚毁。
可怪事频发:今日烧尽的书稿,明日竟出现在皇宫匾额背面;查封的印刷坊半夜自燃,灰烬拼出“你们怕的不是假话,是真话”
;更有巡逻士兵在梦中集体背诵《未录抄》段落,醒来后纷纷辞官归隐。
监察御史亲自带队围剿“源头”
,追查至小镇,却发现盲童早已不在原地。
只余下一幅画。
挂在墙上,无框无轴,纸面粗糙如麻布,墨色斑驳,似由多人接力绘就。
画中是一座桥,桥下河水漆黑,浮满纸灰;桥上行人络绎,每人手中持物不同:刀、笔、灯笼、铃铛、断剑、空碗……但他们脸上都没有五官,唯有一张嘴大张,似在呐喊。
桥尽头站着一人,背影瘦小,手持一支巨笔,正往天空书写。
画上方题字: > **“当万万人同时开口,寂静就成了最大的谎言。”
** 御史盯着看了半晌,忽然捂脸痛哭。
他想起二十年前,为保仕途,亲手销毁恩师冤案证据,还写下“查无实据”
四字。
如今那四个字,竟在他眼前扭曲变形,化作“我知有罪”
。
他下令撤兵,独自跪在画前三日,不吃不喝。
第四日清晨,他脱去官服,将乌纱帽投入火盆,转身走入深山,再无音讯。
而此时,万里之外的极西荒漠。
泼儿赤脚行走在滚烫沙砾之上,肩披破袍,发如枯草,面容模糊难辨。
他已行走九十九日,不饮不食,唯有唇间常念几个音节,似歌非歌,似咒非咒。
前方,一座巨大石匣半埋于沙丘之中,通体呈青铜色,表面布满裂纹,纹路竟与人体经脉相似。
匣盖中央嵌着一枚眼球状晶石,色泽浑浊,却随泼儿靠近而微微搏动,如同复苏的心脏。
他停下脚步,轻声道:“终稿之匣,收尽天下最初与最后之言。
开启者,须以自身为墨,骨为纸,魂为笔。”
风沙骤停。
整片沙漠陷入死寂。
泼儿解下腰间小刀,割开手掌,鲜血滴落黄沙,竟不渗透,反而凝聚成字: > “我愿为文,不求传世,但求真实。”
沙地震动,石匣缓缓开启。
一股无法形容的气息弥漫开来,既非香亦非臭,既非冷亦非热,而是让人瞬间忆起所有遗忘之事??
婴儿时期第一次恐惧,童年弄丢的那只木鸟,少年时暗恋之人未递出的情笺,青年错杀之人的最后一瞥…… 记忆洪流冲垮神智,寻常人早已疯癫。
泼儿却微笑前行,步入匣中。
在他消失刹那,天空裂开一道缝隙,一道金光直射大地,贯穿石匣。
紧接着,全球各地正在书写的人都感到手腕一震,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不由自主写下同一句话: > **“我不是完美的,但我真实。”
** 这句话出现在战场、牢狱、婚书、遗嘱、课本、神坛……无所不在。
与此同时,地底深处。
冥河岸边,一尊盘坐千年的石像忽然睁眼。
她全身由墨玉雕成,长发垂落水中,每根发丝都是一行古文。
她名为“文字之母”
,传说为第一个字的化身,因不忍目睹后世篡改真相,自愿封印己身,沉眠于九幽之下。
此刻,她的唇微微开启,吐出两个字: “醒了。”
河水倒流,载着无数沉没的典籍逆水上行。
竹简、帛书、羊皮卷、贝叶经……层层叠叠浮出黑暗,汇成一条横贯地心的光带。
它们不再沉默,开始自动重组、补缺、还原原本面貌。
某段被删改的帝王起居注恢复原样:“今日诛三族,小儿哭甚哀,吾掩耳不去视。”
一部伪托圣贤之名的经书显出真言:“此乃权臣杜撰,勿信。”
甚至连神话也被修正:“创世神并非仁慈,?
造人只为奴役。”
这些真相一旦回归,现实随之震荡。
一座供奉“仁君庙”
的城市,雕像一夜之间全部倒塌,碎石拼出“他屠我全村”
六字; 一所百年书院的地基崩裂,地下挖出数百具童尸,骸骨手中紧握炭笔与残页,证明当年所谓“自愿献身求学”
的谎言; 就连天上星辰也重新排列,组成一幅失落已久的星图,指向北极之外一处未知空间??
那里,或许才是真正的“天庭”
所在。
人间大乱。
有人崩溃自杀,因毕生信仰崩塌; 有人暴起杀人,拒绝接受新事实; 更多人陷入迷茫,不知该信何人、读何书、走何路。
但也有例外。
西北小镇,一群孩童围坐在篝火旁,听一位老妪讲故事。
她讲的不再是“英雄斩龙救民”
,而是“村民如何因饥荒互食,最后幸存者立誓永不欺瞒后代”
。
孩子们听得害怕,却仍专注。
南方渔港,渔民们将新捕获的鱼腹剖开,不再寻找帛书,而是主动塞入自己写的短笺:“今日风浪大,我想家了。”
“儿子,爹没本事让你读书,对不起。”
“海龙王啊,你不显灵就算了,但我们真的尽力活着。”
东海孤岛上,一位疯和尚日夜不停写字,纸上全是重复的一句话:“我说了,我说了,我说了……”
直到某天,整座岛屿腾空而起,化作一片漂浮的文字大陆,成为新的知识圣地。
而在一切变化中心,仍是那幅不断生长的《泼刀行》画卷。
画中队伍越来越长,背景从荒原变为城郭、江河、星空。
有人加入后又离去,有人死去却被后来者铭记。
最奇特的是,每当现实中有人勇敢说出真相,画中便会多出一个身影,无论贵贱贫富,皆执笔而行。
画卷角落,悄然浮现一行小字: > “修仙之道,始于敢说自己是谁。”
> “飞升与否,已在其次。”
某个无名山谷,盲童再次收到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