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狐骗(2/8)
小狐狸竟当真点了点脑袋。
何子晏更觉此狐通灵、与自己有缘。
他思忖片刻,轻声询问:“见你一身似雪柔毛,便叫你‘小雪’,如何?”
小狐狸瞪他一眼,竟然转了个身,以屁股冲着他,抗拒之意很是明显。
他更觉得好笑,于是绕到它的正面,笑问:“那就……小白?”
碧绿的眼瞥来,毛绒绒的尾巴高高竖起,扫过何子晏的脸颊。
虽是不疼,但这个动作怎么看都不像是满意的表现。
见那双碧眼瞥了自己之后,小狐狸便昂首望向别处,再不看他,何子晏突然有种感觉——他被狐狸鄙视了。
这个认知让他啼笑皆非。
沉吟良久,他轻抚小狐狸的脊背,轻声道:“你的眼睛好似碧玉,白与碧,我便取个谐音,唤作‘白璧’,可好?
取白璧无瑕之意,你觉得如何?”
小狐狸的身形一顿,只那般静静地蹲坐着,许久也不动弹。
正当何子晏以为它对此仍是不满、正思量着是否再换一个名的时候,它却回过神来,伸出小爪子,搭上他的手。
见它不偏不倚地望着自己,何子晏忽然觉得,它好似望了许久一般。
自初见那一刻,它站在烟柳之下的草地上望来,便这般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仿佛是有话要说似的。
轻轻摇头,暗笑自己想得太多。
何子晏轻唤一声:
“白璧。”
小狐狸忽然纵身跳上他的肩头,将脸深深地埋进他的颈窝里,良久不曾抬起。
三
就这般,何子晏多了一位“狐友”。
这位“狐友”的脾气甚是古怪,比起读书的娃娃们还要难教。
他为它准备了白饭,拌了些碎肉,一齐放在盆里。
可白璧却连瞧都不瞧食盆,视而不见地踱步而过,然后径直跳上他的木桌。
何子晏暗暗好笑,认命地端起食盆摆在桌上,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可那白璧还是不搭理,却蹲坐在他的手边,见他夹菜,它想也不想地咬上一口。
这家伙,还真是个娃娃脾气,难不成还要他喂么?
何子晏揣着明白装糊涂,佯装不明白,只道小家伙饿了的时候自然会吃东西。
谁知道白璧却是个不合作的,只要不是他喂来的食物,便半口也不吃。
到了最后还是何子晏心疼,怕小家伙饿着,只好由着它耍赖,由着它跟自己同吃——若说是小娃娃,那还能说些道理,让他们明白莫要养成饭来张口的做派。
可再怎么通灵性,白璧也还只是小狐狸,他怎能奢求让它明白什么做人的道理?
不过,虽然白璧对吃饭的地点和人挑剔了些,但万幸的是,它半点不挑食。
何子晏吃什么,它便吃什么,也从不像一般狐狸那样会去村里偷鸡。
更神的是,何子晏看书的时候,它还会坐在一边跟着看。
原本他只当白璧是望着书发呆。
可当有一次,他看完书卷打算翻页的时候,白璧忽然伸出狐狸爪子,摁住他的手,直到片刻待它看完了那页之后,才松开爪子示意他可以翻页了。
那一刻,何子晏全然呆住了。
错愕、惊奇、难以置信:就算是再通灵性的动物,也不可能识字啊!
除非……
他呆望了白璧半晌,最终忍无可忍咳嗽一声,阖上书卷,正色道:“白璧,你……你是不是……妖怪?”
谁知道小家伙斜了他一眼,干脆甩着尾巴潇洒一转身,拿屁股对着他,埋下头睡觉,再不搭理他。
面对如此直白的拒绝,何子晏登时无语。
想了好半天,他勉勉强强将方才的事情归结为巧合——然而,其实在他心中,早就隐隐约约地有了别的答案。
更令他不曾料到并大为惊讶的是:就算方才认为白璧是妖异,他竟是惊讶大过惊恐,并没有觉得畏惧。
望着那雪白的毛绒绒的尾巴,何子晏在唇边扬起苦笑的弧度:巧合也好,妖异也罢,白璧已然成为他的小友,只能以“缘”字做解。
然而,让何子晏不曾料到的是,这位似是有缘的小友,竟会向他下了杀手……
四
那一夜,细细雨声自窗中传来。
虽说春雨润物细无声,然而檐角水珠逐一凝聚,淅沥而落,在地上水洼里,时缓时急地奏出一支浅浅和歌。
这无月的暗夜,也让屋中一片黑沉。
何子晏本是睡得香甜,可渐渐便觉胸口越来越沉,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压得他动弹不得,就连呼气都困难起来。
而与此同时,他也觉着脖子愈发生疼,并且是不多时便变本加厉地疼得越来越厉害。
自熟睡中转醒,何子晏动了动眼皮,想要直起身子。
可就是这么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让他耗费了十足的力气。
颈项上的痛感越发难以忍受,他忍不住“嘶”地抽了一口气,努力想睁开眼——朦朦胧胧之中,只在那一片漆黑里,看见一双绿莹莹的眼。
任是还算胆大的何子晏,在夜半十分,于黑暗中看见这样一双充盈妖异之色的绿眼,也难免心头一颤。
脊背爬上莫名的寒意,他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冷气,此时方真正觉着什么叫那一个“怕”字。
然而,不消片刻,他便回过神来:必是自家白璧爬上床来,压着他了。
正想轻笑一声,将它搬至一边,可他又觉得不对劲——
脖子上疼得厉害,他伸手一摸,痛得钻心的同时,竟然摸了一手的粘稠温热。
何子晏忙起身掌灯。
可起身下床的那一刻,一阵眩晕让他头重脚轻,差点一头栽倒下去,幸好及时扶住床沿,强撑住了。
忍着难以言喻的虚浮恍惚之感,他探手于桌上摸索,终于燃起了灯烛。
眼前的景象令他惊得呆了:只见自个儿的掌中一片鲜红。
愣了半晌放才明白过来的何子晏,忙低头去看:却见中衣的领口尽被染红。
探手去摸,脖上的伤口仍未止血,温热液体顿时红了指腹。
他慌忙拿了布巾摁住伤口。
忍痛直起身,他刚想去柜中寻些伤药,就在转头之间,却见床铺之上,白璧正蹲坐在那里,以绿眸锁定着他。
它的嘴边满是鲜血,染红了白毛。
妖异的碧绿狐眼,雪白的毛皮之上斑斑点点的血迹,这景象是说不出的诡异。
更让何子晏惊惧的是,白璧的狐脸上,竟分明拉出了一抹似笑的神情……
眼见这一幕,何子晏又惊又怒,吓得他打了一个寒战。
也不顾屋外雨夜,他开门冲了出去,拔足狂奔。
白璧却仍是那般,静静地蹲坐在那里,望着他的动作。
直到摇晃的门被风关上,直到青年的身影消逝于暗夜之中,再也望不见了,它才终是移了视线,转而望向窗外细密的雨丝织一道茫茫雨帘。
桌上的灯烛仍是亮着,摇曳的火光将小狐狸的影子投映在墙壁之上,晃出阴晴不定的诡异阴影。
一眼望上去,竟再不似原先那只短腿儿的小狐狸,而是一道颀长的黑影……
五
对于何子晏来说,“白璧是狐妖”这个认知,还不及“白璧要杀他”这个认知来得惊悚。
然而,当他半夜三更敲开大夫家的门,面对老伯大惊失色的追问,何子晏忽又迟疑起来——若据实相告,村人们必定是要聚集除妖的……
一想到那个圆滚滚的小毛球,乖乖地蹲坐在他的手边看书,又或者是撑着木桌子与他抢菜,有时它什么也不做,只是倚在他的脚边,静静地以翡翠一般的眼睛凝望着他。
从惊惧之中冷静下来的何子晏,越是思量,越是觉得,白璧并非凶残妖异。
而那个会在自己脚边埋头睡觉的那个白毛的小狐狸,不至有心害他。
想到这里,何子晏打定了主意。
面对大夫的询问,实是不擅长说谎的他,支支吾吾想了半晌,最终扯出了一个连娃娃都骗不过的借口:被狗咬了。
再不给大夫质疑“狗怎会咬到脖子上”的工夫,何子晏一待伤口被裹好,便作揖告辞。
行出屋外,之间东方已泛了鱼肚白,细雨却还未停。
大夫借来油纸伞,何子晏忙连声谢过,接了油伞,踏上回家的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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