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儿和老师，虽然不比孙儿和皇祖母亲近，但对老师做下的承诺，孙儿，绝不敢有丝毫背逆。”

“阿娇······”

“整日里毛毛躁躁的，听风就是雨，一点都沉不下性子！”

——陈阿娇，必须更早接近太子宫了······

不等刘胜为自己近些时日，没能如往常那般高频率前来探望窦太后做出解释，窦太后悠悠一语，便将刘胜的话再次打断。

“这长信殿，孙儿本当来的勤快些；”

···

“那如果皇帝，不需要这个台阶呢？”

···

“和了亲，一场吴楚之乱，才总算是没闹成宗亲诸侯、匈奴北蛮里应外合，让我汉家东、北两线开战，首尾不能相顾的混战。”

“这一回，王夫人，又一次主动站出了身······”

“怎么说你才好！”

感受到窦太后语调中，那毫不加以掩饰的幽怨，再看看一旁，目光中仍带着心虚的姑母刘嫖；

最终，刘胜的目光，还是落在了祖母窦太后怀中，那天真烂漫的少女身上。

悠悠道出一声‘匈奴人来了’，却迟迟没能等到刘胜的话语声响起，窦太后又稍叹一口气；

“就算理清，要想把晁错留下的烂摊子收拾好，也起码要花个一年半载······”

意味深长的一番话，只惹得一旁的刘嫖讪笑着低下头，时不时挤出一声‘我哪有’‘母后别乱说’之类的、毫无底气的辩解；

“头发白了，身子骨弱了，就连眼睛，也已经瞎了大半。”

便见窦太后沉默片刻，冷不丁抬起手，就在女儿刘嫖的额角点了又点；

···

“皇祖母方才说，眼睛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当时，孙儿和七哥，还仅仅是尚未获封为诸侯的公子；”

想到这里，刘胜本就有些悬着的心，只立时又稍一紧。

“所以，我和皇帝商量着，从宫中挑选出一名婢女，敕封其为公主，便嫁去了塞外。”

“唉~”

“毕竟孙儿，也同样是太祖高皇帝、高-吕太后的子孙后嗣；”

“为的，也是为了能从关东腾出手，专心对付北方的匈奴人，而不用担心后顾之忧。”

“所以召太子前来，就是想问问：太子那句‘不是时候’，究竟是什么意思？”

稍叹一口气，便以食指指腹轻轻托起阿娇的下巴。

“我的宝贝阿娇啊~”

一番拐弯抹角，却也直指问题关键的解释，让窦太后面上冷色稍退；

“呃，说什么，还没到和匈奴人决战的时候？”

“这件事，其实是另有内由。”

“雁门传来军报，朝野内外群情激涌，几乎每一个人，都在向父皇请战。”

只悠悠然低下头，看着怀中，似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阿娇翁主；

“——刘舍做了少府，一天能跑五趟未央，恨不能连如厕，都要先向父皇告假；”

“这样说来，就没什么不对了······”

“只是当时，我不忍刘氏宗女远嫁塞外，便寻了个宫女外嫁。”

“若是早些年，老师还在的时候，总还能据理力争，将那些口口声声‘宗庙社稷’，实则却只是想捞取武勋的人劝住。”

“还是以此为借口，实则，却打着永不兴兵、绝不北上的算盘呢？？？”

“不能因为旁人三两句蛊惑，便随意怀疑身边的人······”

“现如今，北蛮更是咄咄逼人，逼得我汉家一再退却，甚至即将嫁一个真正的公主，去给他挛鞮氏的狄酋做妾。”

“阿娇乖~”

“匈奴于我汉家，是有百世不易的血海深仇的。”

“许是近些时日，孙儿不常来探望皇祖母，给了某些小人谗言污蔑的机会；”

“——是会被赐刘姓、敕封为公主，然后嫁去塞外？”

“若不用考虑台不台阶的问题，太子对匈奴人，又是什么态度呢？”

“当时，王夫人就曾主动站出身，说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嫁至塞外，为国牺牲。”

“而现在，孙儿已为皇储。”

“——罪臣之后，总得做些什么，才能为父祖的罪孽稍行弥补······”

随后，便在殿内宫人，以及刘嫖、阿娇母女的目光注视下，自然地走到了窦太后身后。

“对于让先祖蒙羞、让历代先皇咬牙切齿的外蛮，孙儿又是少年热血的年纪，怎么可能有丝毫怜悯？”

随着窦太后低沉、哀婉，甚至还带有些许沙哑的嗓音，刘嫖、陈阿娇母子二人，也不约而同的低下头去。

“万一再让有心人，传个‘陛下与太子不和’‘太子不肖父’，乃至是‘太子不得圣心’······”

“阿娇·········”

情况，已经很明显了。

···

“两年前，皇帝拗着性子，非要用一纸《削藩策》，将宗亲诸侯的弊病一举铲除；”

窦太后，想问什么？

刘胜心里很清楚——窦太后并不是在问自己：你那句‘还不是时候’，究竟是什么意思。

准确的说，窦太后问的，不是匈奴人。

“但孙儿听说，真正有见识的人，就算没有眼睛，也还是能用心看到所有想看到的事。”

“还望皇祖母容禀······”

“和亲的事，小九就别再插手了。”

“回去之后，好好把钱的事办妥，给皇帝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也好让天下人好生瞧瞧：我汉家的储君太子，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用三两句话伤到根基的······”

道出这最后一句话，窦太后昏暗、混浊，却也隐含警告的的目光，便再一次落在了身旁的刘嫖身上。

这一次，刘嫖能做的，却依旧是深深底下头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