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是没到时候还是没这个打算?(1/2)
第290章 是没到时候,还是没这个打算?
“坐吧坐吧~”
“来都来了,还站着做什么?”
“——这要是传出去,怕是有人要传我这瞎老婆子,连自己的孙儿都容不下;”
“说我这长信殿,竟无储君太子一席之地呢······”
走入长信殿,都还没来得及躬身见礼,窦太后隐含清冷的低语声,便悄然传入刘胜耳中。
循声抬头望去,只见御榻之上的窦太后,此刻愣是头都顾不上抬起;
老太后大半注意力,都被怀中娇滴滴的阿娇翁主,以及身旁的女儿:馆陶主刘嫖所吸引。
倒是刘嫖,在发现刘胜走进殿内后,下意识撇了眼刘胜,强挤出一抹笑容,便颇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去。
见刘嫖这般作态,刘胜心中,也已是一片了然······
“皇祖母教训的是。”
将目光从姑母刘嫖身上拉回,又对上首的祖母窦太后规规矩矩一躬身,待老太后不冷不热的自点下头,刘胜便也自顾自走上前去;
···
“我老了~”
···
“丞相、御史大夫、内史都指望不上,其他人,就更不用提了。”
便见窦太后再发出一声哀叹,才将头稍侧过一个角度;
任由刘胜‘自作主张’的站在身后,为自己按揉着头部穴位,窦太后的眉宇间,却仍不见丝毫温情······
至于窦太后一改往日,对孙儿刘胜的温煦,一口一个‘太子’的称呼,显然也正是源于此故。
“皇祖母,或许是天底下瞧的最明白、最通透的人了······”
“说来说去,能说出一句‘或许还不是决战的时候’,给父皇搭个台阶下的,也就只剩孙儿一人了。”
“而现在,匈奴人便以此为由,说我汉家‘没有诚意’,口口声声要和亲,送去的,却只是一个假公主······”
“王夫人要把自己的女儿嫁去塞外,这不妥;”
“——至于晁错,在做内史的时候就不安于己任,放着关中不管,光顾着自己的《削藩策》;”
又被刘胜有意无意一碰,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便应声涌上老太太眉头。
···
“皇祖母,应该也记得吧?”
而窦太后接下来的一番话,也终是让刘胜彻底下定了决心。
“老师临终时曾有交代:如果有一天,王师北上、马踏龙城,将北蛮君长押至太庙告罪,我兄弟二人一定要告诉老师。”
“你瞧瞧你!”
见老太太语调趋于温和,刘胜自也不敢有丝毫耽误,顺着杆子就赶忙爬了上去。
听刘胜这郑重其事的一番自白,窦太后面上清冷之色,总算是彻底烟消云散。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当年,才无奈的容许皇帝,推行晁错的《削藩策》。”
“——内史田叔,刚获任不久,连自己的本职都还没来得及理清;”
——加钱姐刘嫖,收到了比刘胜更高的价码。
“也不知将来,要沦落到怎样的境地。”
对于刘胜的关注点,窦太后显然没有太过注意。
“——要不是今日,召小九来把话说清楚,险些就要因为你这愚妇,落得一个‘苛待储君太子’的骂名!”
“只是近些时日,实在是诸般事务堆积,孙儿实在抽不出时间来······”
“——许是太子深谋远虑,我这瞎老婆子却没看出来;”
“王姊外嫁蛮族,说出去也不好听。”
“也正是在当时,为了能暂时稳住边境、让匈奴人不插手其中,我和皇帝再嫁公主于塞外,以行和亲······”
“唔······”
“——老师行将亡故、病重卧榻的时候,孙儿和七哥,便曾侍奉于老师的病榻旁。”
如是道出这意味深长的一问,窦太后依旧没有回过身,望向跪在身后的孙儿刘胜;
强自按捺下胸中苦闷,将面上笑容挤的更灿烂些,手也没忘继续揉捏着窦太后耳侧,几处舒缓眼部的穴位。
尤其是在刘胜道出那句‘对亲近的人做出承诺,就一定要遵守’‘我和老师虽然没有和皇祖母那么亲近,但我也会遵守对老师的承诺’之后,窦太后藏于心底的那些许担忧,也终是化作烟云······
“孙儿听说:男人做出的承诺,是一定要遵守的,尤其是向亲近的人做下的承诺,就更要不打折扣的遵守。”
“若非考虑到父皇,孙儿当然不可能说什么‘还不是时候’。”
“这件事,我也和皇帝打过招呼了。”
“——再到奉常、典客、卫尉······”
“但现在,朝中却根本没有向老师那样,能压住朝堂的老臣、能真正为宗社谋划的栋梁。”
窦太后却丝毫没有顾及女儿的感受,将怀中的阿娇逗弄一番,便自然地侧过身;
也是直到此刻,窦太后的‘目光’,才终于落在了孙儿:刘胜的身上······
“上一回,皇帝打算嫁女和亲,好稳住匈奴人,专心收拾刘濞、刘戊之流;”
听出祖母话中深意,也感受到祖母已经消了气,刘胜自是赶忙带着灿烂的笑容,轻轻从榻上滑下榻,跪在了祖母膝侧。
“——毕竟小十已经获封为王,再不二岁,便要往齐地就藩。”
“——丞相陶青,对父皇唯唯诺诺,毫无担当可言,父皇说一,陶青则必不敢说二;”
···
“我已经打算将刘戊的几个女儿,都敕封为公主了。”
面色如常的解释一番,又带着僵笑,小心翼翼打量着祖母的神情变化;
待窦太后不冷不淡的稍一颔首,又微不可闻的轻‘嗯’了一声,刘胜才稍呼出一口浊气。
“我汉家,苦于匈奴北蛮侵扰边境,已有数十年之久。”
“可我怎么听说:太子当着外人的面,居然说什么~”
“早自太祖高皇帝鼎立汉祚时起,边患,便始终是我汉家最头疼的事。”
只是嘴上,老太太仍不忘佯做狐疑的问道:“如此说来,太子是看朝中无人,才亲自给皇帝搭了个台阶?”
“只是当时,我实在不忍嫁真的宗室女,到那塞外苦寒之地,给挛鞮氏先后几代单于做姬妾;”
“今我汉家,究竟有没有能力和匈奴人决战——有没有战则必胜、胜则必歼,而非战无大胜、败则溃散的把握······”
“还是会被兵临城下,甚至踏破长安城的匈奴北蛮,从我这长乐宫中掳走呢······”
“如今做了御史大夫,也同样对自己‘亚相’的权责置之不理,整日里都忙着要往军中走一遭,好捞取些许武勋,以待将来,列相宰之尊位。”
“——匈奴人来了~”
只那昏暗、混浊,已近乎无法聚焦于一点的目光,仍一刻都不愿从怀中的宝贝外孙女——陈阿娇身上移开。
“——袁盎做了太仆,忙着接手马政的事,也压根抽不出精力;”
“我大汉王师,必定会踏破龙城,将一个个挛鞮氏王族用绳子串起,到太祖皇帝的高庙、太上皇的太庙,以及先帝的太宗庙告罪······”
听着祖母窦太后满带着惆怅,道出这番似是唏嘘,实则满含深意的感叹,刘胜面上神情只又一僵;
当刘胜的目光,最后一次落在一旁的姑母:刘嫖身上时,刘胜清楚地从刘嫖的身上,看到了遮掩不下的心虚,和不时闪过眉眼之间的一丝恐惧。
又使劲儿白了刘嫖一眼,才慈眉善目的俯下身,轻轻捧着外孙女阿娇的脸侧。
“我刘氏蒙受如此耻辱,本该对匈奴人怀有愤恨、怒火。”
“若孙儿也跟着说一句‘不战非丈夫’,那就算最终,父皇还是如愿求和,也终究会下不来台。”
“往后做了太子妃,可千万不能学母亲,奥?”
窦太后真正想问的是:娶阿娇这件事,究竟是‘没到时候’,还是你压根就没有这个打算?
“太子是想说‘不是时候’呢?”
“这女人呐,是要识大体、顾大局的~”
“若有朝一日,孙儿有那个机会,便一定会完成老师的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