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除非能力真的足够强大，并且对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有十足的信心，否则，就不应该轻易改动已有的秩序。”

“——儿臣的意思：太仆桃侯刘舍，似乎是不二之选？”

“——做父母的，在遇到关系着子女生计的事时，都会郑而重之；”

“少府，可得好好挑个合适的人。”

“我这儿啊，不比皇帝的宣室~”

“——先前，袁盎在长安遇刺，母后一直心怀愧疚，想要弥补；”

“内史定了，其他的位置呢？”

“做皇帝，其实也是一样的道理······”

“——不多做改动，却也时刻关注，只要不发生动荡，就尽量不去管；”

而在听闻刘胜这番解释之后，窦太后只心下稍安，先前涌上眉宇之间的那抹淡淡忧虑，也在这一刻悄然消散。

“让田叔做内史，正是为了要改变这样的情况，让内史治理下的京兆，乃至关中重归正轨。”

“当朝九卿当中，名不副实、才不及职的，可不止一个少府······”

“可若是做了内史之后，田叔也如皇祖母方才所说的那般，奉行无为而治，讲究一个‘非必要就少折腾’······”

“如果没严重到那般地步，但也已经开始动摇宗庙、社稷的根基，那就应该步步为营，徐徐图之。”

“小九，可明白了？”

“无为而治······”

面呈郁色的一声呢喃，只惹得窦太后微微一愣；

片刻之后，便又带着温和的笑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刘胜的头顶。

似是随意，又隐有深意的一番话，自惹得一旁的天子启心下稍一动。

“——因为黄老学说中，紧跟在‘黄老无为’之后的，便是一句：无为，而又无所不为······”

“过去这些年，因为晁错在内史‘无为而治’，已经让长安附近的诸般事务，都逐渐显现出怠惰、杂乱的趋势；”

“我对袁盎的愧疚，是因为梁王。”

慢条斯理的给刘胜解释过‘黄老无为’和‘懒政怠政’之间的区别，窦太后也不忘稍直起身，作势望向稍远些位置的贾皇后。

“只是由于小九的安排妥当，又得了我和皇帝的首肯，他田子卿，才会那么好说话。”

“在这个前提下，即便是发生一些耸人听闻的事，他们也都会淡然地说：法无禁止则无咎。”

随着窦太后最后一句话道出口，长信殿内，只应声响起一阵轻微的呼气声。

“在这样的治国方式下，就算地方郡县官府什么都不做，百姓也能得到喘息的机会，慢慢改善自己的处境。”

“治理一方百姓时，这些人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什么都不做，但他们也还是会时刻注意治下的情况。”

“但皇祖母说起这些，孙儿再想到田叔田子卿，也是黄老学出身，更是即将成为内史。”

“官员治民如此，朝臣治政如此，太后、皇后掌治后宫，也同样是如此。”

“——不管不问，那不叫无为，而是叫无能。”

“静，则安；动，则乱。”

郑重其事的誓言，却只惹得窦太后一阵轻笑摇头，摸索着伸出手，便将刘胜一把拉到身边，再次枕着窦太后的腿躺下了身。

说到这里，刘胜适时止住话头，再次将困惑的目光撒向窦太后。

“待事态即将一发不可收拾，再一举解决所有问题，乃至是造成问题的人。”

“——母后说的是。”

但这一刻，几人却都从这一位老迈的妇人身上，开到了一抹极为独特的气质。

···

“往后，小九遇到事，也要按照这个思路去想。”

“哦······”

却见刘胜仍沉浸在自己的思虑中，皱眉苦思好一会儿，才不解的抬起头。

良久，窦太后再开口发问时，已然恢复到了先前，那慈爱、亲和的温善面容。

“真正出身于黄老、对黄老无为之道有钻研的官员，大都不会是无能之辈。”

···

“刘舍做了少府，那太仆？”

“嗯~”

“张欧这人，心太软，做不了廷尉。”

“廷尉的位置，早就该换人了，也就是皇帝心太软，念着往日的情谊······”

“既然有了盘算，那皇帝，就自己拿主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