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到落针可闻，只是不是响起清脆落子声的宣室殿内，终于响起刘胜一阵似是感慨的轻语。

“——凑个整，一块二斤重的铜砖，就给一百九十钱吧。”

“只是还没来得及回长安，就在上林苑，又闹出了这么档子事儿······”

“好几年的时间，张欧用印批斩的死囚，竟不超过五指之数······”

再后来，吕太后驾崩，先帝自代国入继大统，却发现曾经叱咤长安朝堂的酂侯，竟然变成了一个女人？

这怎么能行？

——五世酂炀侯萧遗，无后······

只是这一次，先帝却并没有如吕太后那般，搞出‘儿子死了，爵位传给母亲’这样的骚操作。

“鲁相，万莫见怪啊······”

···

“往后的事，殿下，可有何筹谋啊？”

“——反正亏不着少府就是了。”

“——唔···算下来，六枚四铢重一两，九十六枚四铢重一斤······”

···

“少府，朕打算让桃侯去做。”

见天子启终于摆出这幅忧心国事的严肃神容，甚至开始为接下来，即将发生在长安朝堂，尤其是九卿级别的大规模人员变动碎碎念，刘胜也终是微咧嘴一笑。

“——前几日，兄长们都各自从关东的封国回来，到太子宫宴饮；”

“要是有内史在、有内史盯着长安，那些个鼠类就算有那贼心，也总会收敛一些？”

“——少府的事，便到此为止吧。”

到这时，同样一个问题，便摆在了先帝的面前。

简而言之：在过去这几十年里，但凡吕太后、先帝心肠稍硬那么一分，酂侯一脉早就因为绝嗣、坐罪等原因，而被除国了。

哀侯萧禄没儿子，那就先把酂侯的爵位，暂时交由萧禄的母亲、萧何的妻子承袭吧！

于是，萧何的妻子：同，便自此成为了汉家继鲁母侯疵、鸣雌亭侯许负之后，第三位身居彻侯之爵的女性。

又过了一年时间，酂定侯萧延的儿子：五世酂侯萧遗，也在成为酂侯短短一年之后病故，谥曰：炀。

“和临江王、河间王等诸王，谈得如何？”

按照汉家关于彻侯爵位的规定，这样的情况，被称为‘绝嗣’。

当某一位彻侯死去，同时又被朝堂判定为‘绝嗣’，那理论上，针对该彻侯封国唯一可行的处理方式，便是除国。

“——正所谓：人死债消······”

——二世酂侯萧禄，无后；

“殿下，可要给朕一个交代？”

“酂文终侯，是我汉家的功臣。”

含笑一语，待田叔面带忧思的稍一拱手，刘胜便又再次正过身去，重新投入到了面前的棋局。

···

“还有内史。”

田叔思虑之际，棋盘两侧的父子二人，也终于是将注意力，从眼前的棋盘上稍移开了些。

至于这样做的依据，也充足到令人根本无从反驳。

“唔，随便坐；”

“总不能每次要做点什么，儿臣都得先想办法，看如何阻止少府监守自盗，挖咱家墙角？”

更让田叔始料未及的是：父子二人之间的话题，实在是有些‘跳脱’的厉害······

就说片刻之前，父子二人还在聊未来，以四铢钱专行于天下的事；

待田叔思绪重重地抬起头，便见天子启嘿然一笑，虽仍低头观察着面前的棋局，但没遇见，也已是悄然涌上一抹戏谑。

可就是那么一眨眼的功夫，父子二人的注意力，便······

“这次，父皇可是要好好琢磨琢磨，该由谁，来做这少府卿了？”

↑（孝文元年，公元前179年）

作为萧何的妻子，萧禄、萧延二人的母亲，三世酂侯同对此，也并没有什么看法。

“直到孤答应王兄‘亲自同鲁相言说’，王兄才总算是勉强答应。”

“——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酂侯国万户食邑，也只剩下武阳县二千户。

嘴上说着，刘胜不忘稍抬起夹着棋子的手，朝萧胜离去的殿门方向，以及萧胜先前跪着殿中央稍一虚扫。

“——不牢殿下忧心。”

“还有廷尉，朕也打算换个人去做。”

曾被太祖高皇帝刘邦，誉为‘汉开国第一侯’的酂侯家族，也首次迎来了可能造成血脉断绝、宗祠颠覆的重大考验。

“当着田子卿这样的老者、老臣的面，殿下竟也敢面不改色的，将这脏水泼到朕的头上？”

于是，在继皇帝位后不久，先帝便以自身经历为依据，将酂侯一脉的嫡宗，从已经绝嗣的萧何长子：萧禄一脉，更换成了萧何的幼子：萧延一脉。

——自古以来，都只听说父死子继、兄终弟及这两种传承方式，从来没听说夫死妻继、儿死母继的规矩；

“怎么？”

只不过这一次，由于萧则是因罪失爵，而非‘绝嗣’；

所以，为了维护律法威仪，让天下人知道‘酂侯真的因为犯罪被夺爵了’，酂侯的爵位，便被先帝改成了武阳侯；

——朕眇眇之身，临此天下元元，也正是因为兄长孝惠皇帝绝嗣，才由朕按照‘兄终弟及’的规矩，迫不得已继承了皇位。

“嘿······”

“——嗯······”

如老友叙旧般，和刘胜问答着，到刘胜说起这最后一件事，天子启轻松、愉悦，甚至略带些许戏谑的面容之上，才终于涌上些许严肃。

待天子启口中，终还是道出那句：对于内史一职，殿下有什么推荐的人选吗？时，刘胜的目光，也才终于从面前的棋盘上完全移开；

稍一侧头，那满是玩味的目光，便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殿内，正‘暗中观察’的田叔身上······

“光忙着下棋，居然忘了鲁相也在；”

“今日，鲁相因何事入宫？”

“莫非~是孤都还没来得及推举，鲁相，便已经提前收到了风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