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第 125 章(2/5)
当晚郡王带领麾下兵马顺利从御苑南门进入玄武门的禁军总部,并顺理成章将官舍作行指挥部。
闯入禁中后,淳安郡王的人马立即分作三队:一队围困圣人秘密疗伤之所,以护驾之软禁太子和皇后。
另一部分率领万骑卫士攻打玄德门。
最后一骠人马则由那位被收买的禁军将领和郡王的骑兵共同率领。
两队人马赶离寝宫最近的飞骑卫士营,大喊“成王蔺效谋害圣躬”、“ 今夜我等应当同心协力诛杀成王叛党。”以此来搅军心,再利用邪术让羽林军军士们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成郡王叛乱的襄助者。
淳安郡王则坐镇玄武门,全盘控制宫中局势。
了场谋逆,淳安郡王和文清散人等人暗中豢养了八千士,个个武功卓绝,且都身负异术,遇殊抵抗时,一人可敌百夫。
只等捕杀完宫苑中的皇室众人,淳安郡王便会下令会关闭各道宫门及京师所有城门,继而彻底肃清整个皇党势力。
而南衙那些被软禁的朝臣们,则会在郡王的指示写下新帝诏书,只需一日一夜,成王和清虚子道长等人就会被打乱臣贼子之流。
盘大棋原本天衣无缝,哪知就在时候,宫外的那个降魔阵出了意外。
千钧一发之际,有位应劫者舍身跳入井中,引当晚最大的魔物飞天夜叉跟着飞入。
在场诸人原本难逃一劫,却因那位应劫者奋不顾身的举当场获救。
清虚子道长和成王妃顺利关闭了阴冥界之门,并集结宫外的军士赶入禁中救驾。
那一夜,对皇城内外的人来说注定刻骨铭心。
大明宫的灯火彻夜不息,白兽门和玄德门的拼杀声响彻云霄。
一夜过去,宫苑内外堆了数千具尸首。
禁苑的各条小路上,洒满了造反者和禁军的鲜血。
殷红的、冒着热气的,触目惊心。
是一场豪赌,是一个怪诞的魔咒,几乎每隔数十年,宫苑的片土上就会浇灌一次鲜血,成败,往往只在一线之间,赌输了,成千上万人都野心陪葬。
一回,轮淳安郡王参赌局。
他赌输了。
“郡王现在被关押在何处?”杜夫人有些唏嘘。
“早上听姨父说,暂且被关在兴庆宫。”杜绍棠说,“听说大理寺足足审理了四个月才将郡王殿下一党全数摸查清楚,圣人有感于开朝以来不少人借此罗织冤狱,唯恐冤枉任何一位涉事者,全程三司共同审理此案。”
“次朝廷还抓了当年无极观的大弟子之一文清散人,此人当年逃过了朝廷的追捕,过后一直藏在郡王府的室中,多年来皓月散人一明一暗,共同郡王出谋划策。”
又感叹道:“以郡王番周密的部署,果不是那晚宫外的降魔阵提前破局,极有可能就成事了。”
说此处,杜绍棠似乎颇受触,突然停下了话头,杜夫人和杜庭兰齐齐转头。
淳安郡王算准了所有人的弱点,却没能预算那点人性上的光辉。
那点光辉,就像黑暗夜幕中划过的灿亮流星,足以照亮穹窿一隅。
那位应劫者在困境中作出的抉择,最终让当晚的形势发生了逆转。
三人看向窗旁,孰料屏风前空无一人,滕玉意拿着那管玉笛径出了房门。
滕玉意立在廊下怅惘四顾,每回听人说起降魔当晚的事,她心头总是空落落的。
阿爷说她当晚路过了那个降魔阵,结果受了重创险些没活下来,说起此事时,阿爷的表情就刚才的姨母和表姐一样,像是盼着些话能唤起她的感触似的。
可惜她一点记忆都没了。
雪花纷纷扬扬,随风扫廊下,几片雪花停驻在她的鼻尖上,带来一阵湿湿的凉意。
滕玉意一低头,意外发现衣领上落了几片鲜嫩的花瓣。
她捻起那花瓣出着神,顾退里侧的杌几上坐下,随后把玉笛横唇边,悠悠吹了起来。
心随意,她随口奏出一曲活泼欢快的乐府。
是滕玉意病愈后新添的习惯,小她因阿娘的缘故只对抚琴情有独钟,笛子会吹奏,却一向不算擅长。
奇怪些日子,她只心里觉怅惘,就会下意识吹奏笛子,吹着吹着,原本空荡的心田仿佛能填进丝丝暖意。
杜庭兰等人听廊外的笛声,都有些出神。
几人掀帘出来,就看见滕玉意衣绯茸裘,端坐在庭前吹笛。
那团烈焰般的红色身影皎洁的雪交相辉映,织就成一幅人心魄的画。
曲调出奇欢快洒脱,似能吹散天间的寒意。在隆冬腊月听来,犹长安四月的春光,让人情不禁微笑。
几人怔立了一会,杜庭兰趋步近前把暖炉塞入滕玉意的手中,碰巧程伯赶来送礼:“娘子,各府送礼过来了。娘子香象书院的同窗寄来了不少生辰礼,不现在就过目?”
笛声戛然而止,滕玉意茫然起了身,差点忘了,后日就是腊月二十八了,她忙点点头:“拿后院来吧,正好我给同窗们一一回信。”
所以是连同窗都记……杜夫人和杜庭兰涩然相望,随即拥着滕玉意进屋:“进屋再细看吧,快过生辰了,千万别在当口染了风寒。”
***
兴庆宫,一座冷清的宫殿外。
漫天风雪中,有人推开了殿门。
听静,屋角那个泰然静坐的身影终于有了反应,扭过头,看向门外。
触门口那道高挑的身影,淳安郡王淡然道:“你总算肯来看我了。”
他白冠氂缨,俨然已是阶下囚,但仍芳兰竟体,温然美玉,可当淳安郡王看清来人的脸庞,脸色却瞬即起了变化,蔺承佑的脸上赫然束着一条朱红的布条,使他的面色看上去比平日苍白些许。
“你的眼睛——”
蔺承佑侧过头冲身后道:“你们先走吧,待会师兄行回去。”
绝圣和弃智应了一声。
可两人并未离去,而是走一边的丹墀盘腿坐了下来。冬夜里,此有清迥岑寂之感,两人伸手去接面前轻絮般的雪花,耳朵却留意着身后的静。
殿内,淳安郡王望着蔺承佑走近。
蔺承佑听声辨位,很快走桌边,结果因失了准头,不小心踢倒了一张春凳。
声响,在旷静的宫殿里格外刺耳,绝圣和弃智不敢吭声,廊外的宫人们却碎步跑近:“世子,世子!”
蔺承佑:“滚。”
门外迅速重归寂静。
蔺承佑俯身将春凳捞起,顾撩袍坐了下来,表面上旁人无异,但作明显比平时迟缓。
淳安郡王眼中漾起一点波澜。
“你体内的蛊毒发作了?”
蔺承佑将脸庞对准淳安郡王的方向。
“是不是强行用邪术给滕娘子招了魂?”
依旧没回应。
淳安郡王端视着蔺承佑,良久,缓缓开腔道:“绝情蛊虽然号称‘绝情’,但只宿主不情,万万不会伤根本,一旦宿主对某个女子了心,蛊虫便会一分二。假当口遇上极伤心之事,又或是施法时耗费大量心力,其中一条蛊虫便会顺着心脉往上游走,一夜之间让人眼盲,不但从此无法视物,还格外怕风怕光,看来你已经发作了,滕娘子在何处?她可还记你?”
蔺承佑没吭声。
“她忘了你?”
淳安郡王那双幽沉的眼睛仿佛能看人心底的最深处,他了然点点头:“看来你滕娘子有过亲热之举。”
蔺承佑面无波澜,耳后却几不可见红了红。
淳安郡王笑了笑:“蛊虫是百年前那位叫不争散人的邪道所研制的,集符术蛊术于大成,他情所困,便让天下人都尝尝他所受的苦头。只中蛊之人的意中人亲热过,蛊虫便会分作两条,一条留在体内,另一条顺着口唇传对方体内,日复一日压制意中人的心智。”
殿中针落可闻。
“当口切莫强行提醒滕娘子,蛊虫是从你体内渡过去的,只当着她的面提你位原宿主,她体内的蛊虫会有所感应,蛊毒一释,必然损坏根本,她么你一样盲眼,么被蛊虫永久损伤心智。一点,想必清虚子道长料了。”
蔺承佑微微侧着头,不知是在聆听,抑或是在思索。
淳安郡王轻轻拂了拂袍袖,叹息道:“你现在能做的,唯有等,等某一日滕娘子发想起你,并主来找你,但听说绝情蛊蛊性霸道,此前甚少有人能破蛊,唯有极深的情意和刻骨的思念才能克化那蛊虫。在不争散人心中,世上多的是求而不,鲜少两情相悦,除非滕娘子早已爱上你,并且对你的情意铭肌镂骨,否则——”
蔺承佑只能永无止尽等下去。
不是情愫初生,不是偶尔萦怀,而是“铭肌镂骨”。
冲着四个字,蔺承佑,不敢轻易冒险。
殿里再次变寂静。宫灯的光芒笼罩着大殿,两人的脸庞蒙上了一层半明半暗的光影。
殿外朔风渐起,风夹裹着雪粒,簌簌敲打着窗格。
往年每腊月,兴庆宫和大明宫就会热闹非凡,今晚却出奇的萧瑟。
两人倾听着外头的风雪声,一时都未说话,许久后,蔺承佑终于有了作,从袖中取出一样物事,用手掌将其覆桌面上。
“今夜我来,并非来讨解蛊之法,更无意你叙旧,我是奉父王之命给你送一样东西,顺便向你求证几件事。”蔺承佑对着淳安郡王的方向,开口了。
然后,缓缓移开手掌。
蔺承佑的举止此郑重,淳安郡王不禁随着移眼眸。那是一小块笺纸,灯下看着有些皱乱。
笺纸上空无一字,蔺承佑却说:“是严司直在遇害前用胶泥贴靴底的,上面有四个字:岷山严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