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第 122 章(4/5)
彭家自盘踞淮西来,不遗余力鼓动麾下兵士与当地百姓缔结姻亲,一晃数过,军中现有不少将士在淮西道安家落户,为了能在父兄长辈前多尽孝道,部分将领甚至将远在陇的亲眷接来一同活。
彭震这一反,不论兵士们愿不愿意,都得跟着彭家卖命,因为亲眷们的性命都握在彭家手中,敢与彭家唱反调,一律会被屠灭三族。
而在笼络军心方,彭家一向做得极体,自岁开始频频犒赏士卒,往日也常在军中论功行赏,光是冲着这些厚重币帛,也有不少人心塌地追随彭震。
威逼加上利诱,战鼓这一响,淮西道可谓上下一心。
除此之外,早在数前,彭震就“淮西兵力一缴,淄青、山南东道必危”为由,不断游说临近蕃道的节度使与其暗中互为奥援,几下来中镇已有守望相助之势。
前脚,神策军和镇海军击溃盘踞在太阴仓的五万彭军,后脚淄青的刘正威和山南东道的王世彪先后举反旗。
刘正威阻兵襄阳,王世彪遣兵帮助彭震扼守徐州涡口。
邓襄这一线,上至邓州下至涡口,横贯中腹,扼守要冲。比之陈颖水路,地理位置更键,一旦叛军得逞,不但平叛之征大受打击,整个南北运路也陷入困窘局。
按照彭震这番精密的布局,原本该所向披靡,可惜他遇到的是他一直来的劲敌——本朝第一战神滕绍,不仅此,还碰上了用兵神,从不墨守成规的少将军蔺承佑。
加之有人提前泄漏了天机,彭震事先埋下的几步棋招都被一一窥破。
从占尽先机变为被动防御,往往只在一役之间,彭家接连失利,不到两月,滕绍就成功克下襄州和徐州,蔺承佑所率神策军也接连夺回埇桥、涡口。
彭震折戟沉沙,不得不率领残部退据蔡州。刘正威和王世彪派出支援淮西道的本就是老弱病残,吃了几场败仗后,再看到神策军和镇海军的旌旗,无不望风而溃,刘正威和王世彪为免殃及池鱼,主动向朝廷递上“罪己状”,说自己绝无反心,先前之所借兵给淮西道,只因被彭震的谎话所蒙蔽。
七月中,踞守宋州的彭震副将刘云浩为营中军士所杀,军士们将其首级传至京师,举州向朝廷投降。
宋州一降,蔡州一郡七邑悉数暴露在镇海军和神策军的马蹄之下,只等克下蔡州,天下不日可平。
消息传来,朝野内外备受鼓舞。
滕玉意每日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听淮西道的战事,只要听说战事不利,会心忐忑,若是听到捷报,又会高兴一整天。
这两月,她未香象书院上学,滕绍为着女儿安危着想,早在出征前就向书院替女儿请了假,滕玉意白日有大把工夫,时常同绝圣弃智出门除祟。
最近长安城外常会冒出些奇怪的邪祟,例上回那种罕见的七欲天,又在南城外冒出来了,只不过这回盘踞阵中的非蟒蛇精,而是一只花妖,凡是路过那地方的商贩,几乎都着了道。
那日,成王妃听闻此事,就与清虚子道长前收妖,碰巧滕玉意被阿芝邀请到成王府玩耍,王妃顺也带上了滕玉意和绝圣弃智。
滕玉意激动地揣着涯剑上了车。
可真到了杀妖那一刻,滕玉意远不在蔺承佑前自在,成王妃性情再随和,总归是长辈,滕玉意性情再大方,在长辈前也有种天然的拘束。
绝圣和弃智呼哧呼哧帮着收妖,回头一望大觉奇怪,滕娘子智勇双全,砍杀邪物时从来都是凶相毕露,今日却不同,斯斯的,看着像拿不动剑似的。
“滕娘子,你是不是病了?”
“滕娘子,你前都是杀气腾腾的,今日怎么这般秀气?”
滕玉意额角一跳,从前总看蔺承佑骂师弟,今日算是白原因了。当着成王妃和清虚子道长的,她好意思“龇牙咧嘴”杀妖么。
成王妃一句话未说,走近握住滕玉意的剑柄,帮她用力往前一送。
噗地一声,出招干脆利落,前那只吃了好多人的蜘蛛精,登时化一滩脓水。
滕玉意顿觉自己的“扭捏态”有点多余。
“绝圣弃智都告诉我了,你不但曾经亲手斫下树妖的一只爪,还帮佑儿锯过尸邪的獠牙?”成王妃含笑注视着前的孩子。
滕玉意讪讪说是。
“很好。”成王妃欣慰地拍了拍滕玉意的肩膀,无论语气还是动,都充满了鼓励的意味,就差当说“我很欣赏你了”,做完这一切,成王妃利落回到清虚子道长身边。
绝圣和弃智捂嘴偷乐,滕玉意笑瞪他们一眼,闹了这一出,她也不好意思再假装斯,手剑落,一口气清了不少煞物。
这波怪物一除,长安城表上消停不少,那之后阿芝常邀请滕玉意到成王府玩耍,滕玉意也常约阿芝来滕府来用膳。
闲暇时,滕玉意会挖空心思做些精致的点心,除了例行给姨母和姐姐品尝,还不忘给青云观和成王府做上几份,然后将其盛入锦盒中,细致地装裱一番,或是托阿芝带回府中,或是为回礼亲自送到成王府和青云观,几次下来,连清虚子道长都对滕玉意的手艺赞不绝口。
这日,滕玉意和杜庭兰受邀成王府参加诗会。
打从上回尸邪闯入成王府,阿芝郡主的诗会就中辍了,休整了几月,阿芝又兴了诗的念头,赶上爷娘和二哥哥也在家,此次诗会空前热闹,除了诗会里的成员,还邀请了香象书院的众学,连国子监太学的几位番邦王子也在应邀之列。
诗会进行到一半时,南诏国太子顾宪突然离席而,滕玉意手中的酒盏停在唇边,对凉亭外的端福使了个眼色,端福会意,不声不响退了下。
***
半夜,一座格局精巧的宅邸内。
屋角点着一盏藕丝灯,旖旎光芒幽幽照亮房中的布置,窗扉紧闭,金螭香炉幽香袅袅,屋内无人说话,床上却不时出暧昧又急促的声响,许久过后,屏风后雨歇风停。
安静了没多久,有个男子低喘着说了几句话,换来女子一声羞恼的惊呼。
有人跌跌撞撞从屏风后出来了,赫然正是顾宪。
他眸光散乱,脸上似有些醉意,身上蟒袍大开,里头襌衣也半敞着。
他奔到桌边一边穿靴,一边愧悔地思索着什么,穿戴好后未离,而是怔立在桌边,等回过神来,再次绕过屏风,半跪着对床上的女子低声说了句什么。
床架轻轻响动了一下,女子似是娇懒地翻了个身。
稍顷,女子断断续续开了腔。
“你走吧。”女子的声音比少女还要酥软,说话时仍有些喘意,“你来探望我,我原本很高兴,要不是为了款待你,我也不会多喝这几杯 ,怎知你——今晚我只当你酒后失态,往后别再来找我了。”
说到最后开始低低啜泣。
顾宪仿佛有些不知所措,轻声细语说了几句话,忽听门外婢女怯怯说:“太子殿下,阿赤塞有急事找。”
屋里一默,顾宪歉疚地对床上女子说:“你别怕,一切有我。早我来看你。”
说罢从屏风后绕出来,走到门口,留恋地回头望了眼,掉头匆匆离。
顾宪离后,女子未立即下床,而是娇声唤婢女送水,婢女红着脸送了盥盆和巾栉进屋,女子不假人手,吩咐婢女们将东西搁到一旁,让她们统统退下。
女子自行拾掇好后,款款从屏风后出来,灯光水,照亮她慵懒的身影,但见她髻散乱,眼酥唇红,胸前雪白丰满的曲线若隐若现,惹人无限遐思。
她眼角含着眼泪,嘴角却微微翘着,仿佛完成了一桩心事,又像是狩猎者终于捕到了让自己满意的猎物。
喝了半盏茶,女子弯腰吹灭桌上的藕丝灯,待要回床歇息,身后的灯突然又亮了。
女子骤然望见投射到帘幔上的光亮,不由大吃一惊,回头望,就见屋里多了一位少女。
少女端坐在桌边,正似笑非笑望着她,那盏已经熄灭的灯,不知时又亮了。
女子刚要惊声叫嚷,一个高大的黑影鬼魅般欺身近前,一下子封住了她的穴道,随后,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格在她的喉咙上。
“别来无恙,邬莹莹。”少女和颜悦色同她打招呼。
邬莹莹惊疑不定盯着少女。
少女好心提醒她:“别喊,喊的话,这把匕首会立即要你的性命。”
邬莹莹很识趣,忙喘息着点头。
滕玉意示意端福替邬莹莹解穴。
邬莹莹低喘着说:“你是——滕将军的女儿?”
滕玉意笑道:“记性不错。本想过来探望故人,没想到撞到这般香艳的一幕。“
邬莹莹脸上红一阵青一阵,一边张望屋内一边道:“不对,你分早就藏在屋中了。”
换言之,今晚她与顾宪的种种,全都被滕娘子瞧见了。
她恼恨不已:“你到底想做什么?”
滕玉意耸耸肩:“我来瞧瞧我们家当这位老朋友近日在忙些什么,不枉我令人暗中盯梢了快两月,一来就叫我瞧见了不得了的东西。我没记错,新昌王是顾宪的叔叔,也就是说,你是顾宪的婶婶?”
邬莹莹原本羞恼到极点,不知想到什么,忽而又一笑:“这与你有什么相干?”
滕玉意自顾自打量屋子里的物件,鸬鹚杯、舞鸾青镜、瑞光帘……这都是价值不菲的罕物,新昌王身后留下再多财产,恐怕也经不邬莹莹这样挥霍。
听说南诏国每分给皇室女眷的例钱是有限的,邬莹莹无子女,丈夫一,往后她在南诏国的待遇只会每况愈下。
若是邬莹莹过惯了先前那样奢僭的活,是得为自己的日后好好谋划谋划。
滕玉意将视线挪回邬莹莹的脸上,不得不承认,邬莹莹的容貌胜过世间大多女子,许是未育的缘故,肌肤依旧少女般吹弹可破,身形也比寻常女子更丰腴诱人。
记得那回邬莹莹在西市的粉蝶楼买香料,顾宪专程跑来接邬莹莹,当时她就有些奇怪,纵算礼数再周全,一个做侄儿的,也鲜少会在自己婶婶前此殷勤。
她早该猜到顾宪恋慕邬莹莹。
算来邬莹莹今二十多岁,没比顾宪大多少。
“这两月顾宪一共来找过你七次,每回都只身前来,连扈从都不带。到了今晚,更是足足逗留了一个多时辰才走。”滕玉意笑道,“之前我就猜这一切是你默许的,今晚然亲眼看到你在他前半推半就,顾宪是南诏国国王唯一的儿子,日后会继承他父亲的皇位,他今刚二十,却恋慕你多时,你和他有了这层系,日后他当上国王,也会在暗中照你。你想要的荣华富贵,会一直有人替你维系。”
邬莹莹盯着滕玉意,事到今她早已看出对方是有备而来,一味否认只会逼对方甩出更多证据,要想知道对方的目的,不坦荡承认,于是干脆浅浅一笑:“既然今晚你早来了,该知道从头到尾都是顾宪向我求欢,男人么,无论老少,都是此。
这世道对女子太不公,男子可三妻妾,女子了丈夫就不许再嫁人,我还这么轻,凭什么像木头似的活着?
男欢女爱,你情我愿,是不图荣华富贵,我也愿意有个替我暖床的郎君,他自己送上门来,我可没主动过。”
这些话听得人脸红,滕玉意忍不住清清嗓子。她虽憎恶邬莹莹,但这话还挺有道理的。
邬莹莹不动声色瞟了眼窗外。
“我呢,对你们这些事丝毫不兴趣。”滕玉意讽笑道,“不过我得提醒你,现在这座宅子外全是我的人马,来之前我就已在信上告诉了阿爷此事,若是你们敢耍花样,日就会有人把你们的事传到南诏国。这段时日盯梢你的不只我们滕家,证人要多少有多少。当然,只要你乖乖配合我,这件事到我这儿就打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