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调的沙漠之中矗立着孤零零的蒸汽机，透着一股孤独的感觉，白雪策马缓慢地行进到它面前，好像是一只雄狮，兴致缺缺地踱步到已经被吓得瘫软在地的弱小猎物面前一样——即便白雪一行人在那战地半个足球场大小的蒸汽机面前并不占据体积的优势。

没有任何埋伏，没有任何防卫工事，除了持续不断轰鸣的噪音和温度越来越高，风速越来越快的热风以外，连声音也单调地可怜。

似乎是感应到白雪的到来，这一个诡异的蒸汽机建筑终于在白雪上下打量它第二遍的时候发出了机械的合成音：“欢迎您的到来，白雪殿下。”

紧接着白雪面前原本光洁的墙面浮现出无数齿轮的印记，给褚一带来了些许熟悉感，齿轮缓缓地转动，墙面滑开一扇大门。

白雪并没有犹豫便策马上前，仅仅只带着几个人间骑士进去，全程无话。

褚一自然也跟着白雪进去，在进入一片黑暗的机器之内的时候，背后的齿轮大门缓缓关上，在褚一皱着眉头想要出声问问白雪怎么回事的时候，他们的面前跃进一道光芒。

黑暗被缓缓分开，原来在里面还有另一道齿轮大门将他们隔开，看上去是为了防止外面的风沙灌进去。

在被光芒稍微刺激了一下视线之后，褚一面前适应了建筑类强烈的室内光，他惊讶地发现，整座白雪口中的蒸汽机之中，空荡地有些诡异，就好像一个只有纯白色的鞋盒，纯粹而无聊，也没有任何的声音，而在整片白色的室内正中，只有两把椅子和一张桌子，其中的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个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士，见到白雪到来他并没有起身，而是坐在椅子上摘帽行礼，笑道：“您终于来了，白雪殿下。”

“哈本，没想到是你。”

白雪微微皱了皱眉头。

“是我，很惊讶么？”

哈比特露出了笑容。

“我以为……”

白雪从马上翻身下来，径直走到哈比特面前的空椅子旁若无人地坐下，“你们这时候应该躲在矮人森林里。

毕竟你们什么都不会，直接暴露在我面前的生还率……”

“生还率为零。”

哈本接话道，接着他指了指空无一物的桌子：“来一把？”

“谁先手？”

白雪问道。

“你觉得谁先手？”

哈本反问。

白雪听后，当仁不让，伸出玉手好像浮空抓住了什么东西，然后抬手放在了空无一物的桌子的某个地方，接着哈本微微一笑，也跟着做出了类似的动作——就好像，在下国际象棋一样。

但是那桌子上，可是什么都没有。

褚一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对了，还没有纠正你，我可不是‘什么都不会’。

有一句话，知识，就是力量。

我的知识，就是我最大的实力。”

哈本突然说道。

“哦。”

白雪轻飘飘地应了一声，然后继续抬手下棋。

“算了算了，你也听不懂。”

哈本叹了口气，也跟着白雪在空气中捏起一个不存在的棋子，放在了一个不存在的棋盘位置之上。

“没有特殊的原因，你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点的。”

白雪一边说着，手上的动作也不停，“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们在搞什么阴谋？”

“阴谋？

这个词，我可是很久很久没听到了啊。”

哈本又是长长地一叹，紧追着白雪的动作，没有一丝停顿，也没有影响他们之间的谈话，“当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暴露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阴谋可言了。

我们对彼此都了解太多太多了，多到我们已经不需要更多的试探，也不需要……阴谋了。”

“所以即便你们自己已经判定你们能够战胜我的成功率不足15%，你们还是要继续跟我战斗么？”

白雪说道。

“你一定认为你很了不起吧？”

哈本突然看向白雪晶莹剔透的眼睛，“以一人之力，从无限接近0%的可能性，运作到如今的局面……已经不只是能用‘了不起’这个词来说了吧？

如果这个世界还处于蒙昧的状态，也不是如今的这个局面的话，或许最初的宗教崇拜偶像，比如创世神什么的头衔，估计就会戴在你的头上了吧？”

“我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白雪没有丝毫谦虚地回答道。

“我不知道，或者说我不理解是什么东西支撑着你走到现在，但是，你从一开始就走了一条错误的道路，你不是在拯救自己，也不是在拯救世界，你在毁灭自己，同时把整个世界拉入地狱。”

哈本认真地说道。

“我从来没说过，我想要拯救世界，我只是在拯救自己。”

白雪冷漠地说道，“你们误会了。”

“你是在欺骗自己。”

哈本说道，“你，我，我们，都明白，你的计划一开始，就是不可能成功的。”

“你是说我杀不掉狼人？”

白雪反问。

“不，而是杀死狼人也无法解决诅咒，这个诅咒的源头，它的根源，它的关键，根本就不是狼人。

所以你的计划，你坚持数千年的执念，从一开始，就是虚假的。”

哈本说道。

“那又怎样，我不在乎。”

白雪说道，“我们，不在乎。”

“……”

哈本沉默了。

短短的几句话之中，白雪与哈本已经在他们之间虚无的棋盘之上隔空下了十数手了。

“你，是一个自私的人。”

哈本面无表情，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谁不是呢？”

白雪依旧是冷漠的语气，“我想，你千里迢迢赶来这里，不会就为了说这么几句没有营养的遗言吧？”

“当然不是。”

哈本摇了摇头，接着重新露出了温润的笑容：“为了庆祝这几千年来我们重新开始的一个‘阴谋计划’，我自愿成为这个计划的一环。

祝你好运，也祝我好运。”

“你们的计划就是献祭一个议会元老来让我开心一下吗？”

白雪冷笑一声，“但是你们居然能让玛利亚那家伙冒出来，倒是挺让我惊讶的。

她不仅把蒸汽科技的技术贡献了出来，自己跑出来堵我差点死掉，现在的话……估计已经在着手接收我的白雪国乱象了吧？

这应该是你们这么多年取得的最大进步了吧。”

“哈。”

哈本露出了头疼的表情，重重地叹了口气抱怨道：“说实话，她的麻烦程度也超出我们的预料……不过她这么多年与魔镜共同研究的蒸汽技术倒是填补了我们一些空白。”

哈本抬眼看了看四周那纯白色的空间，“这里，就是一个突破性的技术，经过两世的研究，我们终于成功融合了科技、魔法、蒸汽三种不同的科技树，在继诺亚号之后，又出现了一种跨科技树的研究产物。

它能够完全控制一定范围内的生态常量，包括温度、湿度、阳光折射率、风向、风力等等几乎一切概念上、非概念上，实体、非实体的自然指数——这几乎是真正的神力。

我们给它取名，伊甸园系统。”

“挺有趣的东西。”

白雪微微点头，然后嗤笑一声，“但是没有什么用。”

“用在这里，确实没有什么用。”

哈本也点了点头，“而且因为展开过于匆忙，导致了伊甸园系统能够发挥的效能也小了很多。”

白雪仔细地看了一眼哈本，终于是还皱起了眉头，似乎是在怀疑哈本的坦诚。

见到白雪的表情，哈本微笑着摇了摇头：“不必担心，我只会说实话，因为这些东西，根本并不是关键。

最重要的‘计划’，我已经忘记了。”

“忘记了？”

白雪对这个词产生了兴趣。

“对，忘记了。”

哈本说完，伸手在虚无的棋盘上下了一手棋之后，慢慢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