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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卓文君与司马相如(2/3)

文君独自回到内室,心中惘然如有所失,暗想如此风流儒雅男子,世间能得几个?

我正宜托以终身,不可当面错过。

但是我虽然有意于他,恐他未必有意于我,方才听他琴调,虽然情意缠绵,安知他意中是不是别有所属?

况他与我素昧生平,异地初来,何以便知有我?

我今费尽心思,如何设法使他知得?

文君独自沉思,不言不语,好似失去了魂魄一般。

忽有一侍儿踉跄趋入,报称贵客为司马相如,曾在都中做过显官,年轻才美择偶甚苛,所以至今尚无妻室。

这次告假归里路经此地,由县令留玩数天,不久便要回去了。

文君不禁失声道:“他……他就要回去么?”

侍儿见房内无人,便走近前来附着文君耳边说道:“适才有人寻我说话,并给我许多赏赐,说奉主人之命,托我向娘子道达仰慕之意。

我问他主人姓名,原来就是司马相如。

我又问他主人家世,他说主人住在成都,家中并无妻室子女。

据我看来此人才貌双全,也曾做过官吏,又兼衣装华美举动阔绰,谅来家道不至贫穷。

今既有意仰慕娘子,若是成了亲事也是一双佳偶,不知娘子意下如何。”

文君听了口中默然无语,心中却着实欢喜,喜的是司马相如果然有意于我,我今决计从他,但如何方能成就此事?

若他托人前来向我父亲说亲,但万一父亲将他辞绝,弄得两下决裂反为不美,此事如何是好?

文君辗转寻思并无方法,末后想来想去,只有随他逃走最为简捷。

事不宜迟,只在今夜前往便了。

文君此时已被爱情驱使,也顾不得许多,一到晚间吃过晚饭,便命侍儿悄悄备了车马去访亲戚,出来后却吩咐御者前往都亭,不消片刻便到。

文君命车马回去,自己直入馆舍来见相如。

相如一见文君又惊又喜,当天两人便宿在一起,等到天明又一同离开临邛驰归成都。

原来相如种种做作都是王吉之计。

王吉见相如贫穷未曾娶妻,又不乐仕进,惟有做了富家女婿,既有家室又有钱财,方为一举两得。

但本地富人大都势利,若知相如家贫无业,岂肯将女儿许他?

于是想得此计,自己假作恭敬,每日往拜相如。

又使相如托病不见,装出那高不可攀的身分。

卓王孙、程郑等人见了十分仰慕,自然要来结交。

王吉本想让相如入赘卓家,借重他家金帛再向都中谋事,谁知文君一时情急,等不得托人说媒便夤夜私奔。

王吉谢媒酒都不曾吃得,也是可惜。

当时文君逃走,卓家人全然不知。

直到次日大家起来彼此见面,问起文君才知不在家中。

遣人到处寻觅全无踪影。

后来问及侍儿及御者,才知她前往都亭。

急到都亭问时,连司马相如都不见了,才知道两人逃走了。

卓王孙听说女儿随人私奔,气得饮食都不能下咽。

欲遣人追赶,料得相去已远,万难赶上。

纵使追回,两情既然相属,终必更逃,于事有何益处?

若告到官府擒拿惩治,相如又是县令故人,必加袒护。

况家丑不可外扬,只好搁置不提。

谁知亲戚朋友早已周知,陆续过来解劝。

过了一时,打听得相如与文君住在成都,光景甚是为难,便有人劝卓王孙道:“文君虽然做错了事,但终究是自己女儿,她既愿从相如,相如便是你女婿,何妨分给钱财作为嫁资,免得她落泊过日。”

卓王孙听说大怒道:“养女不肖以至于此,我不忍将她杀死已算便宜。

若论家财,我是一钱不给。”

众人说了数次,卓王孙始终不肯。

文君跟随相加回到成都家中一看,原来只有破屋数间,文君先前以为相如服装华美,定然家道殷富有些田产,谁知除却四壁之外更无一物。

又追悔自己临行仓促,不曾将细软物件收拾带来。

但事已至此也无办法,只得将随身插戴金珠首饰变卖数件,置备日用物件暂度目前。

相如自得文君为伴,远胜从前那种寂寞。

但是终日坐在家中无所事事,只有出款并无入款。

自古道坐吃山空,不消几日,文君带来物件变卖将尽。

相如一向贫穷度日,也不觉得困苦,文君自小生长朱门,锦衣玉食安坐享受,何曾领略贫家苦况?

如今对着粗茶淡饭,已是食不下咽,更兼无人使用,事事躬亲,愈加劳苦。

又想到将来钱财用尽如何是好?

因此郁郁不乐。

相如见文君憔悴非常,心中愈加怜惜,便不时弹琴替她解闷。

一日相如与文君枯坐相对,甚是无聊。

相如默念文君娇养已惯,自到我家不曾过得快乐日子,都是为我所累,想起来实在对她不住。

今日无事,不如买些酒肴与她作乐一番。

但是身边并无一钱,如何觅得一醉?

想到自己身上的皮裘颇值几文,如今天气又不甚冷,不如将它抵押赊些酒肴博她快乐。

相如想定主意,也不告知文君,独自走到市上,寻了一家酒店。

那店主人名为阳昌,乃是相如素识,相如走入店中便将皮裘脱下,交与阳昌作为抵押品,向他赊取美酒两瓶,肴馔数品。

不消片刻酒肴端整,店小二挑着跟随相如送到家中。

相如打发店小二回去,自请文君前来饮酒。

文君问起情由,相如方才告知。

文君只得出来与相如对坐饮酒。

相如一心欲买文君欢喜,谁知饮到半酣反触动文君心事,想起眼前家景落泊度日艰难,不由得一阵心酸,两行眼泪如断线珍珠般堕了下来,襟袖都被沾湿了。

相如见此情形吃了一惊,连忙安慰道:“好好饮酒,何苦又想心事?”

文君含悲说道:“我想起自己生平,家中何等富足,每遇高兴时,要吃要喝,不要拿出现钱,只须吩咐一声,立时买好,捧到面前,尽情享用。

不想如今连吃喝都无现钱,竟累你脱下皮裘来抵押,叫我如何吃得下去?”

说到此处,更咽不能成声。

停了片刻,文君又说道:“我预算用度不久罄尽,更无别物可以典卖,终不成坐以待毙。

据我意见,不管好歹,再到临邛住下,便是父亲不肯周济,我尚有兄弟姊妹,向他借些钱财也可过活,何至自苦如此?”

相如听了,心想,我设计引诱文君,害她到来受苦,偏是卓王孙不顾父女之情,不肯分给钱财,料他也是一时气极,所以置之不理。

现在事隔数月,想他气已渐平,我与文君再回临邛,谅他也不至于与我二人为难。

纵使为难,县令王吉是我故人,自然暗中保护,也不怕他。

只是依着文君打算借贷为生,也非善策,必须弄他一笔钱财到手方可遂意。

于是又念道,大凡富人最顾体面,他所以深怒文君,也是因为越礼私奔,伤了他的体面,在他意中原想不认父女之亲,但自外人观之,文君终是他的女儿。

如今迫到无路可走,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再玷辱他一番,管教他自己情愿将钱奉送遮掩门面。

相如沉思半晌忽得一策,便与文君说知。

文君点头应允。

二人计议已定,重将酒肴吃了,收拾安寝一宵无话。

到了次日,相如与文君收拾行装,仍坐原来车马向临邛而去。

两人到得临邛,既不往见卓王孙,也不通知王吉,便将车马变卖作为资本,租了一间店置备许多什物,雇了几个伙计,居然开了一家酒店。

每日浓妆艳服,出到店前当垆卖酒。

司马相如脱下衣冠,上穿短褐下系围裙,夹杂在伙计们中间洗涤杯盘瓦器。

相如酒店一开,生意异常兴旺。

只因地方上的人见是妇女当垆卖酒,都当作一桩新闻到处传说,因此哄动多人,都借买酒为名争来观看,店前终日拥挤不堪,又兼文君姿态秀丽,更惹得一班轻薄子弟目迷心醉,都到相如店中喝酒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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