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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淋雨一直走(9000字)(3/4)

“这是什么?”

“这是50万,RMB。”安幼南用夸张的嘴型说,“确切的说,是52万5546元,其中的零头是各家杂志打的荐稿费。”

说完,她顿了顿,又说:“这些都是你的稿费。”

由于太过震惊,赵词吓得眼泪都止住了。

安幼南挽过头发,喋喋不休道:

“你知道吗?我今天光取钱都取了半个小时,其实给你转账也行,但就是为了让你爽一把,所以才取的现金。来,看这里,有没有感觉很爽?”

安幼南是个很有仪式感的女生,如果当她男朋友,一定十分幸福。可赵词此刻只觉得屈辱。

“你、你这是……”赵词颤抖着声音,“你这是剽窃!”

安幼南一脸茫然:“剽窃?”

“未经我的允许,你擅自把我的作品拿走,署上自己的名字投稿,还获得了发表,这不是剽窃是什么?!”

赵词爬起来,面色冷如冰霜:“我本来已经对你有所改观了,没想到你竟然会做出这种事,看来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没什么好说的,我会用法律捍卫我自己的著作权。”

赵词走到门口前,安幼南叫住了她。

“著作权?你开什么玩笑,你知道为了让这些诗发表,我花了多少钱吗?”

赵词身体僵住。

“《东海日报》文艺版,每篇一千五,《诗心》校园版,每篇一千……三十六首诗,一共四万多!”

安幼南说完,握拳看着她:“你以为是别人给我们稿费?错,是我们给人家交版面费!如果不靠交钱,你这些诗都发表不了,还跟我谈什么著作权!”

赵词感觉内心中某个地方碎掉了。

“我没让你投啊!我又没让你投,我自己写给我自己的,为什么你要拿去投?为什么……”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高兴,”安幼南说,“这不就是个很简单的商业行为吗?我提供资金,你提供内容,投资成功后,我获得人脉和名声,你收钱,这不挺好吗?”

“在你眼里,这只是一场交易,”赵词说,“但这些诗,是我的经历,是我的血肉,我的人生,你是在拿我的自我做交易!你是在羞辱我!”

“不管拿什么做交易,总共运营费才十多万,给你的买断费都有50万,你还嫌不够吗?”安幼南说。

赵词说:“不是我嫌不够,是我认为,这些不可做交易……”

“如果不是知道你家还有个弟弟,你连上大学都难,我才不会用你的稿子。”

赵词一滞。

安幼南接着说:“我去外面找代笔,一首只需要给他们200块钱,总共几千块钱就能搞定,我为什么给你50万?你以为我是什么恶魔吗?我还觉得我挺温柔呢。”

赵词的精神肉眼可见地萎靡下来。

“快拿着你的钱走吧,别罗里吧嗦的了。我是不懂什么文人风骨,这可是50万诶!50万!你家再有10口人上大学也够了,还要啥自行车啊!”

最后,赵词自嘲似的摇了摇头,走过去,往手提袋里看了一眼。

“我不要这些钱,”赵词说,“这些钱不属于我。”

安幼南拿眼睛瞪她:“你傻啊?”

“你很成功地粉碎了我的梦想,践踏了我的尊严,”赵词说,“这是我最后维护‘自我’的方式,也许终有一天我会被现实腐蚀,变得功利市侩,但不是今天。”

“所以,我只要我的稿费就行。其他的,都是你的‘投资’的来的回报。”赵词说,“是两万多的零头是吧?我只要那部分杂志社付给我的就行。”

安幼南看着她往外拿钱,顿了顿,等她数得差不多了,才终于忍不住,开口说:

“杂志社付的是不是两万那个零头,是五百多那个零头。”



讯易的女厕所,已经失去了路透社的功能,来这里如厕的大家都非常专业,彬彬有礼,彼此间保持着妥帖且冰凉的社交距离。

安幼南感觉自己来到了另一个杭高,还是融不进的团体,暗中的冷眼,十分不自在。

而且比起杭高,这里的人更现实,不会因为两三个小伎俩就玩到一起,表面掏心掏肺表忠心,背地里不知道怎么想。

所以,她格外地思念同学,特别是赵词。

尽管那姑娘很哏,不太灵光的样子,但她多么希望,这里也有一个那么纯粹的人。

母亲和马永荣婚后,自己如愿以偿搬进了大房子。高中毕业后,父母果然希望她出国留学,然后在英国、澳洲什么地方混个水硕。

那种人生,她想起来就感到汗毛发冷,赵词所说的“这是我最后维护‘自我’的方式”言犹在耳,所以果断拒绝了这个安排。

她要求去讯易上班,而且是正儿八经地、能够磨练本领的那种班。

她利用自己积累多年的恩宠,使了点小手段,让父亲答应了这个要求。

父亲名义上是让她当高管,负责文化领域的开拓,当时说得天花乱坠,什么为公司的商誉和底蕴赋能……

到岗后才发现,实际上这块领域就是传说中清水衙门,干不出业绩,员工都是来养老的,来这儿形同流放。

不甘平庸的安幼南自然无法长久忍耐这种现状。花了半年时间站稳脚跟后,她终于烧出第一把火:进军语疗行业。

经过她的调研,她发现这尽管是个微型市场,但极为蓝海,几乎没有竞争对手,拿来练手很适合。

她需要的也不是盈利,而是赢,单纯的赢。

她要用赢来证明自己的能力,磨合自己的团队,确立自己的地位,好为将来顺利接班打下基础。

没想到,这个计划刚走出第一步,就碰上了软墙壁。

对手尽管是个小公司,却异常顽强,如同疾风劲草,即使风雨飘摇,也依然存活了下来。

在内部会上,她发了很大的脾气,质问为何这么大的投入,却见不到效果,委屈的员工们却说:

“安总,没办法啊,对方有小王子啊。”

这是安幼南第一次听说小王子的名字。

“小王子?小王子是什么鬼?”

话刚说完,她就在员工脸上看到一种表情。

一种“你居然连小王子都不知道”的表情。

她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讯易人从来不把对手强大当做理由,对方是小王子,我们就要做大皇帝。我们什么时候畏过强?你,回家把企业精神罚抄三遍。”

员工灰头土脸地闭嘴了。

会后,她到处打探,小王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得到的答案一个比一个离谱。

有人说此人的真身是一位隐士作家,因为作风问题被文协革名,于是用这种方式报复主流文坛,是一位反体制人物;

还有人说此人乃是十年前那位以写男女问题笔记知名的作家富豪,被封杀后,潜心研究文学,终于出山复仇;

还有人干脆把文坛上几个显赫名字列了一道,说小王子就在他们之中,日后有茅奖之姿,为了文坛集体荣誉才披了这层马甲。

有段时间,安幼南被“小王子”这个名字弄得神神叨叨的,哪儿都有他。

买流量、请明星、做数据……什么手段都用了,结果处处碰壁。

一问原因,千篇一律,又是小王子出手了。

她又拜了顾藻为师,狠狠招了几个985大学的文学博士充实人才库,组织员工听作家讲座,还给员工休息处加装了一个室内图书馆……

全都没用。

用户还是反馈说,你们的语疗脚本,透着一股附庸风雅的味道,不够小王子那边的别具一格。

为了研究这个对手,她找来了几乎所有小王子的脚本阅读,并且指派文学顾问团队拆解分析这些文案。

那些没什么用的文学博士用了一堆奇怪的术语去形容他的文字,但都不及她自己阅读时感受的百分之一。

于是她终于明白,在这个赛道上,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击败这个人。

他不是“小”王子,而是真正的王者。

直到那天,那个浑身写满不得志的落魄文人站在她面前告诉她,他就是小王子。

安幼南将自己的惊涛骇浪隐藏在深处,没有泄露半分到脸上。

奇怪的是这并非宿敌相遇,更像是老友重逢。过去将对方拆开来揉碎了研究得出的那些结论,在碰到真人后,显得有些荒诞可笑,但能够从另一个方向对应上。

见到王子虚时,她无数次回想起赵词。她甚至还对他提起过赵词,那个被自己霸凌的女孩。

如果赵词继续贯彻自我,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地方,一定也是王子虚这样的吧?

坐在车里,安幼南久久不肯下车,泪痕已干在脸上。

她掏出手机,阴差阳错之间,她在联系人页面输入了“赵词”这两个字,很快,弹出一串号码。

她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以前保存的这个号码,她是否还在用。也许早就换了。

也许无良的运营商把这个号码给了另外某个不相干的人,在她拨通电话后,操着一口浓重的乡音“歪,你找谁呢?打错了!”然后骂骂咧咧地挂掉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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