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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王小仙的新任命

王安石连上元节都来不及过,是火急火燎的来到夏州的,他一来,赵顼就真的做了甩手掌柜,又开始四处乱溜达,乃至于四处留情,甚至是微服私访,在民间乱谈恋爱了。

就连王小仙也轻松了不少,事实上这一对君臣俩...

延州城头,晨光初透,云影低垂。种谔大步走入帅府,王小仙紧随其后,张水与两名亲卫立于门外,寒风卷起黄沙,在石阶上打着旋儿。厅内烛火未熄,案上堆满军报、地图与粮册,一柄带血的横刀斜插在木架上,刀身映着微光,仿佛仍带着绥州攻城夜的杀气。

“坐。”种谔一挥手,声音如铁石相击,“你既然敢来要绥州,想必已想好了如何守住它。”

王小仙不答,只从袖中取出一卷黄绢,轻轻铺于案上。那是他连夜绘就的《关中工坊布局图》,以泾渭为轴,北接银夏故道,南连长安漕渠,沿途标注数十处可建坊址,每处皆附人口、水源、交通测算。

“这是我为‘工坊司’拟的五年规划。”他指着图中一处,“此地原为废弃盐池,地广人稀,却近灵州古道,适作冶铁之坊。若设百匠,年产可支三千兵械,且不必仰赖河北运铁。另在此处??”他移指东南,“终南山下有荒田万亩,可募流民垦耕,所产专供工坊炊食,形成自给之局。”

种谔俯身细看,眉头渐皱:“你这图上,竟无一处设防?全是作坊、学堂、仓廪?你当西夏是纸糊的?梁乙埋会眼睁睁看你在这儿盖房子、教娃娃识字?”

“他会打。”王小仙点头,“但我要让他打得不值。若他毁一座坊,死千人,却换来十万人入工坊做工、读书、成家,那他的每一次进攻,都在为我的新政添薪加火。仇恨靠镇压只会越压越烈,唯有生计能消解戾气。今日党项少年若能在织坊日赚百钱,娶妻生子,明日便不会再为酋长一句‘复仇’而提刀赴死。”

种谔冷笑:“说得轻巧。你可知绥州有多少降户?一万五千户,六万余口,半数曾随李元昊南征北战。他们信鬼神,敬勇士,视宋律如儿戏。你拿三石米就想换他们的刀?做梦!”

“我不换刀。”王小仙目光沉静,“我换心。人心不是靠律令压服的,是靠日子过得好起来才变的。我已在金汤寨试过??收三百降卒遗孤,教他们识字算账,月给米钱,如今已有五十人愿入工坊学锻铁。前日有个老牧民牵羊来谢,说他孙子昨夜背出《论语》半章,全家围灯而泣。你知道为何哭?因为他们终于觉得,子孙也能有尊严地活。”

种谔沉默片刻,忽然抓起案上酒壶,猛灌一口,喉结滚动如石碾过沟壑。“你父亲王介甫当年在朝中推青苗法,多少人骂他蠹国害民。如今你走的这条路,比他更险。他在庙堂动财权,你在边地动刀兵根基。将帅靠战功升迁,你却要让他们放下屠刀去管窑炉?谁肯?”

“有人会肯。”王小仙缓缓道,“郭逵肯了。林广若在,也会肯。真正不愿的,是那些靠杀人立威、靠掠地扩权的人。李复圭只是其一。但我告诉你,种经略,若再这样打下去,十年后,大宋西北将无民可征,无粮可运,只剩一堆焦土和孤儿寡母的哭声。而西夏哪怕败十次,只要还有一支骑兵藏在横山背后,就能卷土重来。我们输不起消耗,他们却耗得起仇恨。”

种谔盯着他,眼中怒意渐退,转为复杂神色。“所以你要用绥州做试验?成了,则天下效仿;败了,则万劫不复?”

“正是。”王小仙坦然迎视,“所以我求你让出绥州,不是为我自己,是为你种家军的未来。你想让种氏世代镇守西北吗?那就不能只靠刀枪。你要让朝廷看到,除了杀人,还有别的安边之道。若我能成,你的名字也将载入新史??不仅是开疆拓土的猛将,更是开启太平的功臣。”

风穿窗而入,吹得烛焰摇曳。种谔缓缓坐下,手指轻敲桌面,似在衡量生死荣辱的分量。

良久,他低声道:“我可以给你绥州。但你要答应我三件事。”

“请讲。”

“第一,三年之内,工坊必须养活三万降户,不得再向朝廷请粮。”

“可。”

“第二,凡入工坊者,须先宣誓效忠大宋,弃旧俗,易汉服,子女入学必读《孝经》《礼记》。”

王小仙略一迟疑:“易服可限年限,读书不可强求。但我可承诺,所有学堂皆以汉文授课,兼授党项语史,使其不忘本源而不碍归化。”

种谔眯眼:“你还真想两全?”

“不然何以为政?”王小仙反问,“若连他们的祖宗都否定了,他们怎会真心认同这个国家?我们要的是融合,不是灭绝。”

种谔哼了一声,继续道:“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若梁乙埋大军压境,你不得以工坊为由拒战。该调兵时调兵,该守城时守城。绥州若失,我唯你是问。”

“我若失绥州,不用你问,自刎以谢天下。”王小仙拱手,语气决绝。

种谔猛地起身,走到墙边取下佩剑,递出一半:“此剑随我征战十五年,斩首百余级。今交予你半柄,若你背约,我必持另一半来取你性命。”

王小仙伸手接过断刃,郑重纳入怀中:“一诺千金,生死不负。”

当日午时,种谔召集绥州官吏、将校、乡老于城南校场,当众宣布:“自即日起,绥州民政、屯田、工匠诸务,悉归江宁公王小仙统辖。军务仍由我节制,然凡涉及工坊营建、流民安置之事,诸将不得阻挠,违者以抗令论处!”

鼓声三响,旌旗翻卷。王小仙立于高台之上,面对六万双眼睛??有怀疑,有期待,有冷漠,也有仇恨。他展开一道黄榜,朗声道:

“自今日起,绥州设工坊司,招募匠人、流民、退役士卒,不分藩汉,一体录用。凡应募者,月支米三石、钱五百,伤病有医,子女八岁以上可入蒙学堂,识字免赋一年。首建铁器、织布、陶器三坊,选址城东废寨。即日起报名,三日后开工!”

台下寂静片刻,忽有一老妇拄杖而出,颤声问:“当真管孩子读书?”

“当真。”王小仙答。

老人泪流满面,跪地叩首:“老奴丈夫死于庆历战乱,儿子死于去年秋防……若孙儿能读书,老妇死亦无憾!”

人群骚动起来。一个年轻党项汉子挤上前,粗声问:“我曾在夏军做箭匠,会被抓吗?”

“不但不抓,还请你做师傅。”王小仙微笑,“每月另加二百工钱,带徒三人以上者再奖耕牛一头。”

男子愣住,眼中闪过惊疑与希望交织的光芒。

消息如野火燎原,一夜之间传遍四乡。次日清晨,工坊司门前已排起长队。有汉人佃农,有党项牧民,有退役老兵,甚至有几个契丹流浪艺人也来应募,说愿教孩童乐舞以换米粮。

王小仙亲自主持登记,逐一询问姓名、技艺、家庭状况。张水在一旁记录,手不停挥,墨尽三砚。

至午时,报名者已达两千余人。王小仙下令立即拨粮设粥棚,又调军中木匠协助搭建临时工棚。百姓见官府言出必行,信心渐增。

然而暗流亦在涌动。

第三日深夜,王小仙正在灯下审阅账册,忽闻外间喧哗。亲卫急入禀报:“大人,东坊工地遭人纵火!草料堆烧毁大半,幸未伤人。”

王小仙霍然起身,披衣而出。火光映红半边天际,浓烟滚滚。他赶到现场,只见残烬中散落几具烧焦的木架,尚未成型的织机化为灰炭。

“查出是谁干的了吗?”他冷声问。

张水脸色发白:“有人看见……是李复圭部下的兵痞,混在民夫中趁乱点火。”

王小仙眼神骤寒:“果然是他。不甘心丢了话语权,便要毁我根基。”

“要不要上报朝廷?”张水问。

“不必。”王小仙摇头,“现在告状,只会被说成推卸责任。我们要用事实打脸??火可以烧掉木头,烧不掉人心。明日照常开工,而且要更大声势。”

次日黎明,王小仙亲率百名工匠,在废墟前立碑奠基。碑文仅八字:“薪尽火传,志不中辍。”

百姓围观,无不动容。当日报名人数暴增至五千,更有远乡百姓携家带口而来,称“宁做工坊一日工,不为地主三年佃”。

工坊重建加速推进。王小仙调来延州库存铁料,又说服种谔暂借军粮三月周转。他亲自设计流水工序:铁坊分熔铸、锻打、磨砺三段,每人专精一环;织坊用脚踏纺车,效率倍增;陶坊则引入慢轮成型,辅以釉料配方改良。

半月后,首批百件农具出炉,无偿分发给贫户。三个月后,织坊日产布匹三十匹,除自用外,余者运往关中售卖,竟获利千贯。

更令人振奋的是学堂。王小仙请来两位致仕老儒与一名通双语的僧人,开设双语课程。孩子们白天学汉字、算术,傍晚听长辈讲党项传说。有孩童写下第一封家书:“阿爸,我学会写‘平安’二字,先生夸我笔顺对。”

民心悄然转变。

但战争并未远去。

第四个月,探马急报:西夏集结五万大军于银州,梁乙埋亲任统帅,嵬名浪遇为先锋,扬言“踏平绥州,焚尔工坊”。

消息传来,绥州震动。许多刚入坊的降户惶恐不安,夜半私议逃亡。

王小仙却下令打开粮仓,公告全城:“敌来我守,敌退我建。工坊不停一日,学堂不闭一课。若有愿战者,可入民兵营,日领双饷;若愿留坊,照常做工,官府保尔安全。”

他又亲赴军营,对种谔派来的守将道:“请拨三千精兵驻城外高地,作威慑之用,但不得主动出击。我要让梁乙埋看到,我们不怕他,也不求战??我们在忙着过日子。”

与此同时,他密遣张水携带重金与文书,潜入横山各部落,游说中小酋长:“大宋工坊需羊毛、皮货、盐硝,愿以米、布、铁器高价收购。若贵部愿遣人前来交易,我保其往返安全,且许在绥州设市集。”

不出一月,竟有七部首领派使者前来洽谈。王小仙设宴款待,当场签约,预付定金,并赠送汉式犁铧与儿童书籍。

消息传开,西夏内部开始分裂。部分边境部落暗中截留军粮,拖延征召。梁乙埋震怒,斩杀两名酋长,反而激起更大离心。

半年后,西夏军终未能南下。梁乙埋被迫撤军,宣称“待春后再伐”,实则因粮草不济、士气低迷而难以为继。

而此时的绥州,已建成工坊十二座,安置百姓四万余人。街头巷尾,常见汉党混居,孩童共戏,商贩吆喝着双语叫卖。城中新立“和睦里”,专供异族通婚之家居住,王小仙亲题匾额:“同舟共济,始于一家。”

朝中震动。

宰相曾公亮连发三道密函,质问“绥州巨变”是否属实。御史台有人弹劾王小仙“擅改边政,结好夷狄,形同割据”。更有政敌冷笑:“王介甫败于中枢,其子竟欲乱于边陲!”

王小仙置之不理,唯回奏一道《绥州新政疏》,详述工坊成效、民心所向、边贸收益,并附万名百姓联名请愿书,恳求“留江宁公以护生计”。

奏疏呈上三日,宫中无音。直至第七日,快马驰入延州,带来皇帝手谕:“工坊司准试行三年,所需钱粮,户部酌情拨付。王小仙加授龙图阁直学士,仍领绥州事。”

圣旨到日,全城沸腾。百姓焚香祭天,呼喊“青天再世”。王小仙跪接诏书,却未露喜色,只低声对张水说:“这只是开始。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

果然,不到一月,李复圭联合三路监军使,上表弹劾王小仙“私通西虏,纵敌不战,致使米脂惨案至今未报”,并请求朝廷派钦差彻查绥州“妖言惑众”之举。

与此同时,种谔突然召见王小仙,神色凝重:“陛下派了新任枢密副使韩缜为巡视使,不日将至。此人乃韩琦之侄,素主强硬边策,极可能借题发挥,废你新政。”

王小仙默然良久,忽而一笑:“来得好。若无风雨,何以见虹?”

他当即下令:开放所有工坊供巡视使查验;召集万名工坊民夫列队迎宾;请孩童们准备诗朗诵《关雎》《鹿鸣》;并在城门悬挂巨幅布联,上书八个大字:“以工代战,以教止杀。”

他对张水说:“我们要让韩缜亲眼看到,什么叫‘百姓不愿再战’。”

当韩缜车驾抵达时,所见景象令其久久无言??田野间阡陌交通,妇孺采桑;坊市中机杼声不绝,童音诵读盈耳;城墙上下,汉党士兵并肩巡逻,竟有党项老兵教宋兵唱胡歌。

晚宴之上,韩缜终于开口:“王公此举,确有奇效。然则……若某日大军压境,这些织布的、打铁的,真能拿起刀枪守城吗?”

王小仙举杯而起:“明日,请大人登城一观。”

次日清晨,号角齐鸣。但见城门大开,数千工坊壮丁列阵而出,手持简易长矛、盾牌,步伐整齐,口号嘹亮。更有百名女工组成后勤队,推着装满饭食、药品的小车随行。

“他们每日操练一个时辰。”王小仙道,“非为攻伐,只为自卫。我告诉他们:你们建的城,你们自己守。这不是军令,是责任。”

韩缜动容,良久方叹:“昔以为变法止于赋税,今方知……公之所图,乃移风易俗,再造乾坤。”

回京之后,韩缜上奏力保工坊司延续,并建议推广至其他边地。朝廷争议虽存,但因绥州税赋反增三成,户部难以反驳,只得暂允续办。

三年之期将至。

这一日,王小仙独自登上绥州最高处的望河楼,俯瞰全城。春水初生,柳绿桃红,工坊烟囱林立,学堂书声琅琅。远处田野间,一架新式水车正缓缓转动,灌溉千亩良田。

张水悄然走近,低声说:“种经略来了,在楼下等着。”

王小仙点头,缓步而下。

种谔依旧披甲,但面容已显苍老。他看着眼前繁华之城,久久不语,终是摘下头盔,深深一揖:“王某,你赢了。”

王小仙急忙扶起:“不敢当赢字。我只是证明了一件事??和平,是可以建造的。”

种谔苦笑:“三年前我说,若不成便回来烧成灰。今日我才明白,若真烧了,烧的不只是城,是我们所有人的未来。”

两人并肩立于城头,望着夕阳洒落黄河之上,金波万里。

“接下来呢?”种谔问。

“下一步,”王小仙目光投向更远的西域,“我要把工坊开到河西走廊,让丝绸之路上不再只有驼铃与刀光,还有机器的轰鸣与孩子的笑声。”

风起,吹动他的衣袍,如同十年前那个星夜启程的少年。

他知道,前方仍有无数阻碍,有权力的贪婪,有仇恨的记忆,有历史的惯性。但他更知道,只要有人愿意迈出第一步,黑暗就不再是永恒。

为变法,他视死如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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