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军改警,官家真是太任性了
解散西军?
这才刚打了一个胜仗,怎么就要给解散了呢?那大家的股票怎么办?不是刚发的原始股么?那那些归附了的党项藩人又要怎么算呢?
一时间,三十万大军尽皆吵闹了起来,赵顼不语,只是稍微等了一...
四月初十的汴京,春意正浓。宣德门外鼓声如雷,却不再是驱逐,而是迎接。我立于马车之上,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城楼,青瓦飞檐间飘着几缕薄云,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十年前初入相位的那一日。只是这一次,我的鬓角已染霜雪,袍服亦不如当年鲜亮,唯有眼神未改??依旧如寒潭深水,沉静而坚定。
百姓夹道相迎,不似昔日观望畏惧,反倒满是热切。孩童捧着新抄的《便民手册》奔走传诵:“免役代金,按户等出;青苗贷本,灾年缓息。”老农拄杖而来,颤声道:“相公回来了,咱们的好日子就有盼头了。”更有从河北赶来的流民代表,跪地叩首,言其乡里因旧法复行,豪强重起,田赋倍增,几近破产,唯望新政再兴。
我扶起老人,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诸位信我一日,我便不负此生。”
入宫前,我并未径直前往政事堂,而是先至太庙外下车步行。春祭刚过,香火未散,我在祖宗牌位前行三拜九叩之礼,默祷良久。不是为自己求安,而是为天下苍生祈一线生机。变法之路,从来不是一人之志所能成就,它需要天时、地利、人心齐聚。如今边患频仍,财政枯竭,民心思变??这便是天意所向。
翌日清晨,紫宸殿召对。
天子坐于御座,神色憔悴,眼底隐有血丝,显是连日忧劳所致。见我入殿,竟起身相迎,执手叹曰:“卿去之后,朝中再无敢言实话之人。旧法尽复,然国用益窘,军饷难支,百姓怨声载道。朕每夜辗转反侧,始知非卿不能救此危局。”
我躬身答道:“陛下明鉴万里,能察弊政之源,已是社稷之福。臣不敢居功,只愿竭尽驽钝,助陛下重振纲纪。”
他点头,随即命内侍取来三份奏章,皆为地方急报:一者言京东路饥荒蔓延,官仓空虚,无力赈济;二者称江南漕运受阻,米价腾贵,富户囤粮不出;三者则是延州守将密奏,西夏主力集结贺兰山下,恐将大举入侵。
“若依旧制,当如何?”天子问。
“依祖宗旧法,则调兵征粮,催科逼税,以应急需。”我缓缓道,“然今民力已疲,差役繁重,若再加压,必致民变。且财赋出自田亩,而田亩多归豪族,贫者无立锥之地,焉能再榨?”
“那依卿之见呢?”
我抬眸直视龙颜:“重启新政,但不必全复旧章。可择其最紧要者先行,名为‘救时三策’:一曰复青苗法于灾区,专供灾民借贷度荒;二曰重设市易务于两京及沿江重镇,平抑物价,打击囤积;三曰推行‘差募并行’之免役法改良版,使上户多出钱,下户少服役,贫者可用钱代役,富者不得逃责。”
殿中一时寂静。参知政事韩维皱眉道:“此非又回安石旧政乎?若再启纷争,恐动摇国本。”
我淡然一笑:“国本何在?在百姓安居乐业,在国家有钱有兵,在朝廷令出即行。若一味惧怕纷争而弃良法不用,才是真正的动摇国本。况且,此次推行,并非由臣独断,而应广集廷议,择善而从。臣愿立军令状:一年之内,若三策不行,则自动请辞,永不干政。”
天子沉吟良久,终拍案而起:“准奏!即日起,命王安石主持‘救时三策’施行事宜,暂领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总揽政务。”
退朝后,陈?随我归邸,一路无言。直至书房落座,他才低声问道:“相公真打算只行三策?不再提均输、方田之类?”
我端起茶盏,吹了口气,轻啜一口:“时机未到。如今朝中暗流汹涌,吕惠卿虽遭挫败,然党羽遍布六部,尤以三司为甚。司马光虽退居修史,然清议之声仍为其所控。此时若全面翻盘,反易激起反弹,功亏一篑。故须步步为营,先以实效服人。”
正说着,门外通报:苏子容求见。
我心头一震,忙亲自迎出。苏颂乃当今硕儒,精通天文律历,更难得的是为人公正,不偏新旧。他曾私藏我所赠《民议实录》,却不肯轻易表态支持,今日亲至,必有深意。
相见寒暄毕,苏颂开门见山:“介甫兄,我来问你一句真心话:你今日所为,究竟是为了自己复位,还是为了天下苍生?”
我不假思索:“若有一念为私,愿五雷轰顶。”
他凝视我片刻,忽而长叹:“好。我信你。但我亦提醒你:士林清议,最重名节。你若欲成大事,不仅要有铁腕,更需得人心。眼下舆情渐转,然仍有诸多误解。有人言你结党营私,有人道你苛待同僚,更有说你逼死谏官……这些流言,虽无实据,却如蚁穴蚀堤。”
我默然良久,起身取出一册手稿,递予他:“这是我近年所撰《自省录》补遗,记录我执政以来每一项决策之原委、得失与反思。其中不乏错处,亦有悔恨。请子容带回去细阅,若觉可公之于众,便任你刊布。”
苏颂接过,神情动容:“你要自曝其短?”
“正是。”我点头,“世人只见我强硬,不知我日夜自责。变法岂能无误?但错而能改,方为君子。若连承认过错的勇气都没有,还谈何为民请命?”
数日后,《自省录》节选悄然流传于太学与书坊之间。文中我坦承青苗法初行时确有吏员强配贷款之弊,曾致部分农户负债;市易法亦被个别官员滥用,打压正当商贾;更有一次因急于推进保甲训练,忽视农时,引发民怨。每一则皆附改进方案与后续纠偏措施。
士人哗然。有人讥讽为“伪饰忠厚”,但更多人开始重新审视这位“拗相公”。一位年轻进士在茶肆朗读其中一段:“吾知世人恨我之严,然不忍见贫者鬻妻卖子,富者兼并无度。宁负骂名,不负初心。”读罢泪下,满座动容。
与此同时,“救时三成品”迅速落地。
五月,首批青苗贷银拨付京东、陕西灾区,利率定为二十,远低于民间高利贷之五六分。地方官府设立“便民局”,由乡老监督发放,杜绝强行摊派。仅月余,便有十万户灾民得以购种还耕。
六月,开封、扬州、杭州三地重开市易务。朝廷出资百万贯作为平准基金,低价抛售存粮、布匹,打压囤积奸商。某巨贾拒不配合,竟煽动市井泼皮闹事,声称“王安石又要刮地三尺”。我下令严查,发现其多年勾结税吏逃税数十万贯,当即查封家产,充作赈款。百姓拍手称快,称“市易非害民,实锄奸也”。
七月,免役法改良案颁行。新规规定:全国户籍重造,分五等定役钱;一等户出钱最多,五等户及鳏寡孤独全免;愿服役者可减半缴钱;所收役钱统一归“募役司”管理,专用于雇佣衙役、驿卒等职。此举既减轻贫民负担,又避免胥吏滥用权力,民间称之为“活命钱”。
成效立现。八月,国库税收反增一成,因豪强无法再隐匿田产逃税;九月,前线军粮供应恢复畅通,种谔大军顺利渡河反击,夺回两座边城。
然而,风暴亦随之而来。
吕惠卿终于出手。他在家中密会旧党骨干,痛哭流涕道:“王安石不死,吾辈永无出头之日!”遂联合御史中丞李定,罗织新罪名:诬称我借“救时三策”之名,行“扩权敛财”之实,暗中培植亲信掌控要害部门;更捏造一封所谓“密信”,说我曾言“天子懦弱,不足与谋,待太子登基方可大展宏图”。
此信呈上,朝野震动。连一向信任我的天子也不禁犹豫。宫中传言,皇帝深夜召见心腹宦官,询问“安石是否有异志”。
关键时刻,沈括挺身而出。他携十年前所藏账册入宫,逐一核对我任相期间所有财政支出,证明每笔款项均有据可查,且多项开支实为填补前任遗留亏空。更令人震惊的是,他出示一份吕惠卿早年亲笔文书,显示其曾在市易法推行之初主动请求“分管东南诸路市易事务”,并承诺“必使国库增收三十万贯以上”,与今日所言完全相悖。
证据确凿,天子震怒,贬李定出京,吕惠卿削职留任,责令闭门思过。
风波暂息,然我心中清明:只要利益之争尚存,攻讦便不会终止。真正的战斗,不在朝堂唇舌,而在制度能否持续运行。
于是,我做了一件前所未有的事??向天子提议设立“讲法案”。
每月初一,召集两府大臣、台谏官员、翰林学士及地方转运使代表,在崇政殿公开辩论新政执行情况。议题不限,可褒可贬,允许当面质询主政官员。我本人率先垂范,三次登台接受诘问,面对尖锐提问从不回避,或引数据反驳,或坦承不足,甚至当场宣布调整某项细则。
此举震动朝野。有人说我“收买人心”,有人说我“沽名钓誉”,但不可否认的是,越来越多原本反对新政的官员开始认真研读法条,提出建设性意见。甚至连司马光也派人送来一份《免役法利弊十二论》,虽仍持批评立场,却承认“募役之法若行之得当,确可解差役之苦”。
冬十月,西北战事告一段落。西夏请和,归还掳掠人口三千。捷报传来,京城张灯结彩。天子亲赴太庙告祭,还特许我在南郊观礼。
礼成归途,忽见一群少年列队于道旁,齐声朗诵《便民手册》结尾语句:“法贵便民,政在利民。苟利于国,生死以之。”
我勒马驻足,久久不能言语。
陈?策马靠近,低声道:“相公,您听到了吗?火种真的烧起来了。”
我点点头,仰望苍穹。暮色四合,星辰初现,一如当年离京那夜。只是今夜风清月朗,再无阴霾压境。
回到府中,我提笔写下一段话,附于《自省录》末页:
> “吾少读《孟子》,至‘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辄热血沸腾。及长掌权,始知践行此八字,需以一生抗争为代价。谤我者众,毁我者多,然每念及河北老农握着我的手说‘终于有人替我们说话了’,便觉万死犹轻。
> 变法非一人之事,亦非一代之功。它是一场漫长的觉醒,一场对公平的追寻。只要还有人记得‘青苗贷’本为救穷,‘免役法’原是要破不公,那么纵使我身陷囹圄,形销骨立,此志不灭。
> 春风再绿江南岸??不是过去,而是将来。
> 我不去想是否成功,只想是否做了该做的事。
> 如此,足矣。”
写毕,合书静坐。窗外,春风拂过庭院残雪,溪水潺潺,万物复苏。
我知道,明天还会有人上疏弹劾我。
但我也知道,明天也会有更多的孩子背诵《便民手册》,更多的农夫谈论役钱多少,更多的商人计算市易利润。
而这,正是我希望看见的世界。
只要这样的声音不断,哪怕风雨再狂,雷霆再厉,我也敢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