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八、(2/2)
,实则是通过刺激大脑特定区域,激活虚假愉悦感,并抑制负向记忆提取功能。
长期服用者虽面带微笑,眼神却空洞如死水。
“他们不是快乐,”
老医叹息,“他们是失去了悲伤的能力而这恰恰是最深的痛苦。”
林泽带回样本,交由墨言研究。
后者闭关七日,终得出结论:此药作用机制与忘忧丹不同,更具隐蔽性。
它不抹除记忆,而是篡改情绪关联,使人误以为折磨等于恩典,压迫等于爱。
“这比让人忘记更可怕。”
容真看完报告,脸色苍白,“它教会人爱上锁链。”
于是四人再次决议:发动新一轮“反美化运动”
。
不再仅揭露谎言,更要重建“容痛文化”
让人们理解,痛苦不必被美化,也不必被战胜,它可以只是存在,如同呼吸一般自然。
他们在各地设立“静默屋”
:一间无窗小室,仅供一人独坐。
墙上刻字:“你可以什么都不做,只要你在这里,真实地感受。”
有人进去哭了三天三夜; 有人坐着睡着了; 有个商人出来后砸了自己的金库,说:“原来我一直忙着赚钱,是为了逃避小时候被父亲否定的眼神。”
与此同时,《试错录》推出第五卷,新增章节《论软弱的权利》。
其中写道: “强者不必逞强,弱者无需伪装。
真正的坚韧,是承认自己撑不住, 然后依然愿意伸手求助。
这个动作本身,就是反抗。”
秋去冬来,北境传来消息:守夜人营地遭遇暴风雪,七人中有五人冻伤,高塔火种险些熄灭。
林泽欲再赴雪原,却被众人劝阻。
“这次让我去。”
墨言第一次主动请缨,“你说过,光明不能只靠一个人点燃。”
他带上一瓶梅子酿,一册《人间证词》,踏上风雪之路。
一个月后,桃树坡收到一封简信,仅八字:“火未灭,星可见。”
林泽读罢,久久伫立崖边。
远处群山覆雪,宛如银龙盘踞。
他忽然想起十二年前刑场上,自己为何没死。
当时刽子手挥刀斩向颈侧,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雷击打断。
事后有人说那是天意,可他知道,那不过是自然现象。
真正救他的,是那一刻心中突然升起的念头 “我还不能闭眼,因为我还没看清这个世界。”
如今,他终于看清了。
世界并非黑白分明,正义不会自动胜利,人性也不会彻底堕落。
它是一场永不停歇的拉锯战,在遗忘与铭记之间,在顺从与反抗之间,在虚假安宁与真实疼痛之间。
而他们所能做的,不是终结战争,而是守护战场的存在。
春又至。
第三年清明,桃树坡举行首次“非祭祀祭典”
。
不烧香,不叩头,只设一面巨镜,上书:“今日,请面对你自己。”
数千人排队前行,有人看到愤怒的面孔,有人看见伪装的笑容,有人盯着镜中双眼,终于说出那句压了一辈子的话:“爸,我不是不想继承家业,我是怕活成你那样。”
当天夜里,一场暴雨突降。
雨水冲刷着忆廊的纸条,许多字迹模糊消散。
有人心疼惋惜,欲抢收抢救。
林泽却拦住他们:“让它去吧。
记住不是靠留存文字,而是靠继续说话。”
翌日清晨,阳光重现。
孩子们自发拿来新纸条,重新书写,一张张挂回木架。
风起时,万千纸页翻飞,如同无数灵魂在低语。
林泽站在醒心台上,望着这片生机勃勃的喧闹,耳边忽然响起那个多年未曾出现的声音 “你赢了吗?”
他笑了笑,回答胸腔里的旧影:“我不知道什么叫赢。
但我还在走,这就够了。”
这时,一个小女孩跑过来,仰头问他:“林爷爷,你说以后还会有人想让我们睡觉吗?”
他蹲下身,认真地说:“会的。
只要人类还怕痛,就总会有人卖梦。
但只要还有人愿意醒来,梦就困不住所有人。”
女孩想了想,掏出一支炭笔,在他掌心写下两个歪歪扭扭的字:清醒。
林泽握紧手掌,仿佛握住一颗种子。
多年后,当桃树坡成为天下学子朝圣之地,当《人间证词》被译成十七国文字,当“宁可痛,不愿假”
成为孩童启蒙箴言,人们依旧记得那个雨夜归来的身影,记得他在泥泞中留下的脚印,深深浅浅,通向远方。
而那本静静躺在石台上的《无命经》,某日清晨被人悄然翻开,多了一行新添的小字,墨色清润,似春风拂过: “他们醒了,因为他们选择了醒来哪怕明天又要睡去。”
风过处,桃花纷飞,落在翻开的书页上,像一枚不肯安眠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