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璧归赵且释怀(1/2)
我扶着外婆的手有些沉滞,不禁问道:“外婆,您的心中,是否会耿耿于怀?”
外婆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缓缓走着,半晌才说着:“若论情,心中终究是不痛快的。
但是那个年代,清扬你没有经历,你想象不到是多么艰难。
也许一个不留神,一个家庭,一个家族,都会跟着遭殃。
自己受罪不说,成分不好,子子孙孙都跟着受罪。
他又是赵家的顶梁柱,那么做,也无可厚非。”
我点点头,心中有些明了,外婆正是因为成分不好,大姨,妈妈,都跟着被下放到了乡下,书也没有怎么读。
大姨就在栖霞村呆了一辈子,而妈妈后来到了镇上,嫁了爸爸。
如果她们当时还在扬州,也许都会有个好的前程。
我轻叹道:“是啊,赵家只那么一丝血脉,的确不易。”
外婆滞了一下,没有说话。
我能感觉出外婆心中的矛盾。
她能理解赵思衡的行为,但是她感情上,也许一直是接受不了的。
这是男人的责任和女人感情的差别吗?
还是另有隐情?
我不得而知。
只是觉得外婆的每一步都分外沉重。
外婆轻轻叹着:“来一次,就少一次喽。
清扬,以后外婆若是不在了,你记得替外婆来拜拜。”
“嗯。”
我应着,心里却有种特别的异样。
她是我,我便是她,我拜她,会是怎样的情形?
想到这里,心竟然还有些紧张的砰砰直跳。
绕到了西南,围墙外是平坦的一片,不远处似乎要盖楼,起了不少地基。
放眼望去,却没有一个坟头。
外婆的声音微颤着:“姑姑的坟呢?
哪去了?”
我四下看了看,心也是一突,对外婆说道:“赵家的坟地还有人吗?
我们进去问问。”
外婆的步子颤巍巍的快了起来,一边向赵家墓园门口走着,一边说道:“解放后就没有守墓人了。
赵家有几个旁支的亲戚住在这附近,就算是守墓。
再后来,赵家又发达起来,重新修了墓,雇了人看着。”
听着外婆似乎对这里的情形很熟悉,我不禁问着:“您每年都会来吗?”
外婆点头:“我每年都会来看看姑姑,和姑姑说说话。
不过我会选些清淡的日子过来。
清明祭扫,杜若会过来。”
我恍然,外婆既然做了乔远的女儿,那杜家的事,便由清莲的奶奶,也就是杜若来尽义务了。
不多时,我和外婆到了围墙的北面,那里是赵家墓园的入口,门口有一间窗明几净的办公室,我走上前敲了敲门,不多时,走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看着我问道:“有事吗?”
我指着西南角问道:“那里墙外原来有座坟的,现在怎么不见了?
您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人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了看,说道:“你是说埋着一位叫杜衡的那座坟?”
我和外婆对视了一眼,眸中几分惊喜的应着:“是。”
那人对我们微笑道:“去年秋天的时候,这里开始征地盖厂,到处都在拆迁。
年底赵先生来了一趟,说外面太乱了,重新修了围墙,把杜衡的墓围进了墓园的墙里。”
我震惊的说不出话,半晌才呆呆的问着:“赵先生?
赵以敬吗?”
“是的。”
那人看着我手里的白菊,一抬手:“如果你们要去祭拜,这边请。”
说着在前面带路。
我扶着外婆跟在他后面,却是满心的震动。
外婆更加意外,走路都不太稳。
很快到了墓园的西南角,那人说道:“就是这里了。
一切都是原样没有动。
只是修了围墙。”
那人说完转身离去,只剩下我和外婆,立在那里,心中千百种滋味。
所有的一切,对我来说,既是今生的陌生,又是前世的熟悉。
赵石南的墓,依然矗立在那里,历经了七十多年的风雨,当年那块简陋的碑已经早不复存在,如今的碑,汉白玉材质,描金字体,很是气派。
碑的下角刻着立碑人的名字,赵信儒,赵信偵,赵信俭。
看到赵石南的墓,所有的前尘往事,“哗”
的一下涌上我的心头,我情不自禁的抚上了赵石南的墓碑,好像有千百枚针在刺着我的心般疼痛。
石南,我来了。
你还认得我吗?
外婆在不远处轻轻叹道:“清扬,找到了,姑姑的墓在这里。”
我忙回过神,顾不得在赵石南的墓前多做停留,快步走到了杜衡的墓前。
看到杜衡依旧简陋的墓,墓上衰草凄凄,我将白菊放了上去。
心中却不知该是什么滋味。
外婆的手在杜衡的墓碑上摩挲着,从怀里拿出一块手帕细细拂拭着上面的尘土和污秽,直到擦的干干净净。
又将坟上的枯草拔去。
然后静静的坐在了坟旁,凝神许久。
我不想打扰外婆,也许她还有话想对杜衡说。
我转身向东走去,转了一圈,看到了赵思衡的墓,不由得停住了。
默默看了一会。
继而又到了赵石南的墓前,仔细看了看,愣在了那里。
在赵石南墓的右后方,立着一个小小的坟墓,墓主的名字只有简单的“汪氏”
二字。
旧时的女人,死后也只有一个姓氏。
但是立碑的人却告诉了我她的身份。
因为立碑的人是她的儿子,赵思衡。
那她便是茯苓。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她姓汪。
她死后一如她生前,小小而卑微的立在赵石南的身后。
外婆不知何时也走到了我身后,细细看了看,有些意外的说道:“我以为他们会把她和赵石南合葬。
毕竟解放后,也没有妾这么一说。”
外婆不是赵家人,自然不会进赵家的墓园。
所以她并不知道赵石南和茯苓下葬的情况。
解放后,没有了妾的称谓,妇女翻身,茯苓该是名正言顺的赵石南夫人,也是该合葬的。
只是她没有这么做。
那一瞬,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很复杂,每个人,都让我的内心很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