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师徒(1/3)
柳府后院的偏厅里,月光下,柳青青正与林风对坐用膳。
四菜一汤摆在小方桌上,虽不如往日柳家宴席精致,却也别有一番家常风味。
“想不到你还有这般手艺。
“林风夹起一筷清炒时蔬,眼中带着几分惊喜。...
太极殿内,死寂如渊。
那卷泛黄的羊皮文书静静躺在玉阶之上,边缘已磨损,墨迹斑驳,却仍清晰可辨。
龙纹金砖映着残光,照出它身上层层叠叠的裂痕??
那是岁月与战火共同刻下的印记。
三百二十七个名字,歪歪扭扭,或以指血代墨,或用炭条勾画,皆出自当年跪在雪地里求一条活路的山民之手。
他们不是叛贼,只是想活着的人。
皇帝盯着那卷文书,久久未语。
他的手指搭在龙椅扶手上,微微颤抖,不知是怒意翻涌,还是记忆骤然回溯。
三十年前的那个冬夜,风雪漫天。
他初登大宝,志得意满,一道诏书传遍天下:“凡归顺者,授田赐籍,永享太平。”
可不过半年,边军奏报称西北流寇蠢动,需重兵清剿。
邵民蓉主动请缨,带三万铁骑西出阳关,临行前曾密奏:“斩草除根,方保江山稳固。”
后来,捷报频传,说乱党尽灭,余孽伏诛。
朝廷嘉奖有加,封侯赐爵,无人追问那些归顺者的下落。
而今,这卷本该焚毁于档案阁中的旧令,竟由一个“死人”
亲手送至御前。
古诗缓缓上前一步,低声请求:“容臣一观。”
皇帝默然点头。
古诗俯身拾起文书,指尖轻抚过那一排排签名,目光忽然凝住。
他在末尾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寇平。
那是他的恩师,当年力主招安、却被贬谪至岭南的老尚书。
据说,寇平曾在离京前留下一句遗言:“我非为官,只为证此约尚存。”
原来,这卷文书,竟是寇平拼死藏下的唯一凭证。
“陛下……”
古诗声音微颤,“此物确为真品。
上有内廷专用朱砂印泥,亦有当年兵部勘合骑缝。
若伪造,必经数十人之手,绝无可能瞒过三省六部稽查。”
殿中群臣面面相觑,有人低头避视,有人神色惊惶。
李长庚站在班列最前,牙关紧咬,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但他不敢动,也不敢再言。
方才那一瞬的天元威压,至今仍在心头萦绕,仿佛巨石压胸,令人窒息。
良久,皇帝终于开口:“你既持此令而来,便是认朕为君。
既是臣子,为何屠我重臣?
杀我将士?”
萧横冷笑:“您问我为何杀人?
那我问您??
邵民蓉屠村之时,可曾问过婴儿是否会反抗?
可曾查过老妪是否藏刀?
三百二十七户人家,男耕女织,纳粮服役,只因不肯交出最后一袋粟米,便被冠以‘私藏军资’之罪,尽数坑杀于断崖之下!”
他声音陡然拔高,如雷霆炸响: “那一夜,火光照天,尸臭十里。
我的兄弟们被绑在木桩上,活生生烧死;女人被轮辱后割舌沉井;孩子……孩子被挑在枪尖上跳舞取乐!
而您呢?
您在宫中饮着贡酒,听着新编的《平寇颂》,赏赐功臣千金!”
大殿再次陷入沉默。
连最忠耿的老臣也无法反驳。
那段历史虽被刻意抹去,但知情者心中皆有鬼影游荡。
邵民蓉死后,其府邸曾搜出一本日记,记载了七十二次“肃清行动”
,其中三次明确提到“不留妇孺”
。
只是那本日记,最终被列为禁物,封存于皇陵深处。
皇帝闭目,似在承受某种无形重压。
“所以你要复仇?”
他低声道。
“不。”
萧横摇头,“若只为复仇,我早该南下攻城,烧尽您的宫殿,让您跪在我面前乞命。
但我没有。
我守在西北,重建城池,开渠引水,让幸存者有屋可居,有田可种。
我在等??
等您醒过来。”
“等您想起自己曾许下的诺言。”
“等您承认,我们不是贼,不是妖,不是该被抹去的名字。”
他说完,从怀中又取出一枚铜牌,轻轻放在文书旁。
那是一枚残破的军牌,上面刻着“镇北营?
伍长?
萧”
五字,背面还有一道深深的刀痕??
那是当年他在战场上救下一名同僚时,被敌将劈中的痕迹。
“这是我最后一次穿朝廷战甲时的身份。”
萧横道,“后来我回来领饷,却发现账册上写着‘阵亡’二字。
我家的土地被强占,妹妹被人牙子卖到江南做奴,母亲饿死在归乡路上。
而你们,连一口棺材都没给。”
“所以我明白了,朝廷不在乎我们死活。
只要你不闹,不反,哪怕活活饿死,也无人问津。”
“可一旦你站起来说话,他们就说你是叛逆。”
“于是,我成了萧横??
那个该死的、该杀的、人人喊打的逆贼首领。”
他说完,抬头直视皇帝,目光如刃,却不含半分惧意。
“现在,您还要问我,为何敢来吗?”
皇帝睁开眼,眸中复杂难明。
愤怒、羞愧、忌惮、甚至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敬意,在他脸上交织变幻。
“你想要的三条,朕可以答应。”
他缓缓道,“正名、归产、立碑,皆可施行。
但你必须交出兵权,解散私军,迁居京城,受朝廷节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