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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一章 意外的人(1/2)

周大福攥着驾驶证的手心里全是汗,塑料封皮被体温焐得发烫。

他跨上自行车时,工装裤口袋里的合格证随着车轮颠簸撞在大腿上,每一下撞击都像欢快的鼓点。

巷口槐树的影子在地面摇晃,他甚至能想象出陈淑敏系着蓝布围裙在灶台前忙碌的模样。

推开四合院斑驳的木门,铁锅翻炒的香气扑面而来。

“淑敏!”

周大福的声音在院子里炸开,惊得晾衣绳上的蓝布衫哗哗作响。

陈淑敏从厨房探出头,手里的锅铲还滴着油,看见丈夫通红的眼眶和嘴角快要咧到耳根的笑容,突然愣住了。

“过了!

我考过了!”

周大福几乎是把驾驶证拍在八仙桌上,烫金的厂徽在夕阳下闪着光。

陈淑敏的围裙带子还在身后晃荡,她颤抖着手指抚过证书上的名字,突然笑出了声:“真的.

真的过了!”

声音里带着哽咽,眼角瞬间泛起泪花。

周大福一把将媳妇搂进怀里,工装布料摩擦的沙沙声混着厨房飘来的饭菜香。

“转正后工资能涨十块钱,出车还有补助!”

他贴着陈淑敏耳边说,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到时候咱买新煤炉,给你扯块花布做衣裳。”

陈淑敏埋在他肩头笑出了声,又猛地推开他:“快洗手吃饭!”

转身时偷偷抹了把眼睛。

饭桌上,搪瓷碗里的红烧肉冒着热气,周大福夹起最大的一块塞进媳妇碗里,油脂在夕阳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等发了工资,咱下馆子庆祝!”

他举起搪瓷缸,里面的白开水在太阳照射下泛起粼粼波光。

周大福终于等到周益民他们下班,然后就迫不及待分享这个好消息。

喉结动了动才开口:“十六叔,我”

话没说完,周大忠从身后冒出来,目光瞬间被他胸前晃动的证件吸引。

“驾驶证拿到手?!”

周大忠的惊呼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周大福十分得意,展开的驾驶证在夕阳下泛着金光,烫金的厂徽映得三人的眼睛发亮。

“今晚必须打火锅!”

周益民的大手重重拍在周大福背上,震得他差点站不稳。

话音未落,周大福和周大忠同时开口劝阻,一个担心破费,一个顾虑总占便宜。

争论正酣时,墙根突然冒出个扎羊角辫的小身影。

小梅抱着布娃娃,奶声奶气的“想吃”

像颗小炸弹,惊得众人齐刷刷转头。

小姑娘被盯得缩了缩脖子,却又壮着胆子往前蹭了两步,圆眼睛盯着周益民:“益民哥哥,我要吃带辣椒油的肉肉”

周益民的大嗓门突然变成了绕指柔,弯腰抱起小梅时,工装袖口扫落了墙角的煤球:“小梅说想吃,咱就吃!”

他冲两个侄子挑眉,“听见没?

小梅都发话了。”

不等两人再劝,已经旋风般往家跑,裤兜里的家门钥匙撞得叮当响。

半小时后,紫铜火锅又开始咕嘟冒泡。

周大福蹲在井边洗毛肚,清水冲刷着粉嫩的食材,泛起细密的泡沫。

他偷偷往竹篮里塞了两张大团结——这是转正后预支的工资。

陈淑敏在灶台边切酸菜,不时抬头望向院门口,夕阳给她的侧脸镀上金边。

当周益民扛着半扇羊腿跨进院门时,小梅欢呼着扑过去。

羊肉在沸汤里翻滚,激起的红油沫子沾在孩子们的鼻尖。

周大忠往周大福碗里夹了块带骨的肉,筷子相碰时,他压低声音:“十六叔就是这个脾气,你别往心里去。”

周大福望着在灶火旁忙碌的周益民,镜片被热气蒙上白雾,突然觉得,这四合院的烟火气,比任何山珍海味都珍贵。

铜火锅的余温还在胃里翻滚,周益民踩着满地月光往四合院走,裤袋里的钥匙,撞出细碎的声响。

拐过巷口时,他看见自家院门前立着个黑影,月光在那人肩头凝成霜白,熟悉的中山装轮廓让他脚步一顿——是赵振国。

“赵哥!

你找我有事?”

周益民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黑影转过身,赵振国苍白的脸色在月光下看得真切,领口第二颗纽扣歪歪斜斜,显然是匆忙间扣错的。

“益民,的确是有事情找你帮忙。”

赵振国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压抑的沙哑。

他抬手想摸烟,却发现口袋里空空如也,手指尴尬地蜷了蜷。

周益民这才注意到,这位平日里挺直腰板的后勤部主任,此刻脊背竟有些佝偻。

夜风卷起地上的枯叶,簌簌擦过两人脚边。

赵振国苦笑一声,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方便面厂的工人很长时间没见荤腥了。

肉联厂的配额全给了钢铁厂、纺织厂,我们连骨头渣都分不到.”

他说着说着,喉结剧烈滚动,“再这样下去,可能我这个位置都要保不住。”

周益民随即开口:“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

走,进屋慢慢聊!”

周益民反手扣上门,黄铜门环撞击出沉闷的声响。

八仙桌上还残留着火锅的油星,他扯过半干的抹布草草一抹,从铝制水壶里倒出两碗水。

搪瓷碗底沉淀的水垢在水面投下暗影,蒸腾的热气里,赵振国的中山装肩头洇着大片汗渍,在月光下泛着灰白。

“赵哥,先润润嗓子。”

周益民将碗推过去,金属碗沿磕在木桌上发出轻响。

赵振国端碗的手微微发颤,滚烫的水含在嘴里许久才咽下,喉结剧烈滚动着,像是要把满腹苦涩都压回胃里。

随即开始大吐苦水,有一种不吐不为快的样子。

周益民靠在椅背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搪瓷碗粗糙的纹路。

窗外的蛐蛐声一阵紧似一阵,赵振国的倾诉却像决堤的洪水。

从肉联厂的分配政策,到工人偷偷去野河捞鱼险出人命,每句话都带着沉甸甸的重量,压得木桌仿佛都在吱呀作响。

“我这个主任,当得窝囊啊!”

赵振国突然重重捶了下桌子,溅起的水花在月光里碎成银星。

空气突然陷入死寂。

赵振国局促地搓着衣角,嗫嚅着补充:“要是没办法的话就当我没说。”

“说什么胡话!”

周益民猛地起身,带得木椅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赵哥你开口,就是再难的事也得办!”

周益民倚着斑驳的木窗框,指间夹着的烟卷明明灭灭,火星在黑暗中划出蜿蜒的光痕。

赵振国坐在八仙桌旁,身体前倾,连中山装的褶皱都绷得笔直,目光死死盯着周益民的侧脸,仿佛要从那上面挖出答案。

夜风穿堂而过,掀起桌上的生产报表,纸张哗啦作响,却盖不住两人沉重的呼吸声。

“赵哥,我想到一个解决的办法。”

周益民突然掐灭烟头,火星溅落在青砖地上,迸出细小的光点。

这句话像是在寂静中投入一颗石子,赵振国猛地起身,木椅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益民,到底是什么办法?”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

周益民踱步到桌前,粗糙的手指重重叩击桌面:“周家庄生产的饲料是六个村统购,李家村和陶家村的鸡已经出笼卖给钢铁厂。”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赵振国骤然绷紧的脸庞,“剩下四个村,我不能全给你,但匀出两个村的份额绝对没问题。”

话音未落,赵振国已经冲上前,一把攥住周益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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