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章 怕兄弟吃苦又怕兄弟开路虎(1/2)
周大福正在周大福正半跪在地上调试齿轮箱,工装裤膝盖处的油渍混着铁锈,在白炽灯下泛着暗沉的光。
汗珠顺着安全帽边缘滚落,砸在发烫的金属部件上腾起细小白雾。
检查这卡车有什么问题,这个是每位卡车司机都需要做的事情。
要是现在能发现问题的话,就不用到时候出车之后,拉上货之后,再发现问题。
要是距离厂里近一点,还好解决,要是距离远,甚至是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麻烦可就大了。
突然,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转头看见李峰夹着牛皮纸信封站在机床阴影里,油渍斑驳的工装上别着的袖章微微反光。
李峰拍了拍周大福。
周大福回过头看,看见是李峰,连忙说道:“师傅,你有事找我吗?”
“歇会儿,我有事情跟你说一下。”
李峰踢开脚边的铁屑,信封带着油墨味拍在周大福沾满机油的掌心。
周大福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放下手里的工作,便跟着李峰来到休息室这里。
李峰看见周大福坐下来之后,便将推荐信递了过去。
金属碰撞的余响里,周大福盯着牛皮纸上凸起的厂徽,喉结滚动着咽下紧张:“师傅,这是什么?”
李峰叼着的烟卷明明灭灭,眯起的眼睛扫过年轻人熬红的双眼:“推荐你去参加驾驶证考试的。”
话音未落,周大福猛然起身,膝盖不小心撞到了桌子角,发出闷响。
他几乎是扑过去抱住师傅,身上的机油蹭在李峰肩头,声音里裹着哭腔:“师傅,你说得是真的吗?”
怀里的人僵了一瞬,随即粗糙的手掌重重拍在他后背上:“这像什么样?
这里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呢?”
周大福这才放开李峰,然后抱歉:“师傅,不好意思,一时间太激动!”
自从周大忠当上股长之后,他就感觉到压力,典型的就是怕兄弟吃苦,又怕兄弟开路虎。
再加上结了婚之后,家庭开销也大了起来,要知道自己的媳妇,是农村户口,是没有定量,只能购买高价的粮食。
周大福就是不想向周益民开口,他知道,只要开口的话,周益民肯定会帮忙,以周益民的本事,一点点粮食根本就不算什么。
老师傅从工具包掏出块皱巴巴的抹布扔过来:“记得,别给老子丢人,还有就是理论考试别死记硬背。”
说着又摸出本翻烂的《机械维修手册》,扉页密密麻麻的笔记里,这本都是李峰之前看得书。
周大福接过来后,连忙道谢:“谢谢师傅,你放心!”
然后就拿着书开始在一旁仔细学习起来,主打一个临阵磨枪,不光也亮。
李峰也没有打扰,就让周大福安安静静的看书。
然后来到卡车旁边,做完周大福还没有做完的事情。
很快,下班铃声就被敲响。
周大福这才回过神来,收拾一下东西,就迫不及待想回去跟媳妇分享这个好消息。
暮色爬上四合院斑驳的砖墙时,周大福工装裤膝盖处的油渍在夕阳下泛着微光,怀里揣着的推荐信被汗水浸得发潮。
推开门,院里晾衣绳上的蓝布衫随风轻晃,陈淑敏正在井边淘米,瓷盆碰撞的声响清脆悦耳。
“淑敏!”
周大福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陈淑敏转过身,看见丈夫通红的眼眶和嘴角要咧到耳根的笑容,手里的木瓢“当啷”
一声掉进水里。
“驾驶证推荐信!
师傅给我的!”
周大福从怀里掏出信封,牛皮纸边缘还沾着机油,“拿到驾驶证就能转正,工资能涨,还有补贴!”
陈淑敏的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小心翼翼地接过信封。
烫金的厂徽在余晖下闪烁,她突然想起丈夫深夜蜷在煤油灯下背理论的模样,鼻尖一酸,眼眶瞬间红了。
“真的.”
她喃喃道,声音里带着哽咽,“这下咱能换个新煤炉,也能给你买双新劳保鞋了。”
周大福一把将媳妇搂进怀里,粗粝的手掌拍着她的后背,工装布料摩擦的沙沙声混着两人压抑的笑声。
他突然想起什么,松开手就往门外跑:“我去叫十六叔和大忠他们!
这么大的事,得让他们都知道!”
当周益民跨进院门时,八仙桌上已经摆好了烫热的黄酒。
周大忠撸着袖子帮忙摆碗筷,搪瓷缸碰在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快说说,李队长咋突然给你推荐信了?”
周大忠往周大福碗里夹了块酱肉,油渍顺着筷子滴在桌面上。
周大福端起酒碗,喉结滚动着咽下辛辣:“还不是看我天天泡在卡车那里学习”
月光爬上屋檐时,四合院的笑声惊飞了栖息在槐树上的夜枭。
周益民举起酒碗,月光在酒液里碎成点点银星:“大福,没有想到你这么快就能有机会转正。”
周大福这时候说道:“全靠十六叔你帮忙,不然我怎么能找到这么好的师傅。”
周大忠跟着碰杯,搪瓷缸撞出响亮的脆响,惊得院角的蛐蛐都噤了声。
周益民听完消息,眼中精光一闪,沾满机油的大手猛地一挥:“今晚打火锅!”
话音未落,人已经旋风般冲出院门,工装裤兜里的扳手随着跑动叮当作响。
他开着摩托车往家赶,车铃在巷子里响得欢快,惊得路边纳凉的大爷直皱眉。
家里,周益民掀开铝制菜罩,目光扫过坛坛罐罐,自家腌的酸萝卜、晒干的木耳、还有藏在米缸底的半块腊肉,还有牛肉、羊肉这些,当然不能少。
他扯过竹篮一股脑往里塞,又从床底摸出包珍藏的牛油底料,塑料包装被攥得沙沙作响。
“走!”
他冲着还在发愣的媳妇喊了声,转身时撞得门框嗡嗡响,差点带翻墙角的煤球炉。
这边周大福已经架起了蜂窝煤炉,火苗舔着锅底发出噼啪声。
陈淑敏系着围裙在井边洗白菜,水瓢舀水的哗啦声里,她偷偷往盆里多丢了两把菠菜——平日里舍不得吃的菜,今天总算能敞开供应。
周大忠不知从哪弄来半扇羊骨头,正蹲在墙根用斧头劈,碎骨渣溅在他洗得发白的解放鞋上。
“食材来咯!”
周益民的喊声穿透暮色。
竹篮重重砸在木桌上,腊肉的油香混着花椒八角的辛香瞬间弥漫开来。
他变魔术似的从怀里掏出瓶二锅头,玻璃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吃肉哪能没酒!”
众人哄笑着围拢,搪瓷碗碰在酒瓶子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蜂窝煤炉吞吐着橘色火苗,将老式紫铜火锅烧得通红。
牛油在锅底化开的瞬间,干辣椒与花椒的香气猛地爆开,混着八角桂皮的辛香直往鼻腔里钻。
周大忠扯着嗓子喊“让让”
,端着盛满羊骨汤的铝盆挤进人堆,滚烫的汤汁浇进锅时,激起的红油沫子差点溅到周大福鼻尖。
“先下肉!”
周益民抄起筷子,夹起三片颤巍巍的腊肉,在红汤里三起三落。
肉片裹满浓稠的牛油,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他吹了吹便塞进嘴里,辣得直吸气却还含糊不清地喊:“淑敏快尝尝,这肉腌得够味!”
陈淑敏用漏勺小心捞起一块鸭血,嫩红的血块在沸汤里打着旋,咬开时“噗”
地涌出滚烫的汁水,烫得她直呵气,却又忍不住夹起第二块。
周大福的搪瓷碗很快堆成小山。
他先夹起浸透汤汁的豆皮,豆香混着牛油的醇厚在舌尖炸开,接着捞起几根颤悠悠的宽粉,晶莹的粉条在月光下泛着油亮的光,吸溜一声入口,辣得额头直冒汗。
他顾不上擦汗,又把筷子伸向在汤底沉浮的鹌鹑蛋,剥开蛋壳时,橙红油亮的溏心缓缓流出,混着汤汁送进嘴里,咸香与麻辣在口腔里掀起风暴。
“别光吃肉,吃菜!”
陈淑敏把洗净的菠菜塞进周大福手里。
翠绿的菜叶刚触到滚烫的红油,瞬间蜷成深绿,捞起来时还挂着细密的辣椒籽。
周大忠灌下一大口二锅头,辣得直拍大腿,抓起一把香菜就往锅里扔:“再加把香菜,提味!”
香菜在沸汤里打了个转,立刻吸饱红汤,他捞起来时,汤汁顺着叶尖滴滴答答落在碗里。
铜锅上方腾起的白雾模糊了众人的眼睛,说话声混着筷子碰撞声、吸溜粉条声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