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选的嘛(1/2)
“东侯”李胥,从辈分上来说,他是李卿的侄子,但实际上,他比李卿要大上十几岁。
和凭借父辈威望,接过军中权柄,通过一场场胜仗打出地盘的李卿不同。
李胥的父亲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掌控了辽阔的东秦疆...
山风穿过密林,吹得枯叶如灰蝶翻飞。三人蜷伏在岩洞深处,火堆将熄,余烬泛着微弱的橙光。裴夏用匕首削着一根箭杆,指尖微微发抖。姜庶盘膝而坐,手中掐诀,一道淡青符纸在他掌心缓缓旋转,映出他眉宇间的凝重。
冯天靠在石壁上,右腿裸露的肌肤不断起伏,仿佛皮下有活物游走。他闭着眼,呼吸浅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血沫。瘤骨刃横放在膝前,剑身暗红如凝血,那些浮凸的人脸仍在无声扭曲,偶尔发出极细微的哀鸣,如同梦魇中挣扎的灵魂。
“你的经脉……已经开始异化。”姜庶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三焦不通,奇经八脉被瘤毒侵蚀,寻常修士至此早已疯癫。可你还能清醒,说明这柄剑……在护着你。”
冯天没睁眼,只轻轻摇头:“不是护我,是养我。它要把我变成更适合的宿主。”
“所以你在高塔前自残喂剑,根本不是为了增强力量。”裴夏忽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你是怕自己撑不住,才提前让剑吞噬你一部分?”
冯天嘴角抽动了一下,算是默认。
洞外忽起一阵??,像是枯枝被踩断。三人瞬间警觉,姜庶迅速掐灭符火,裴夏搭箭上弓,冯天则缓缓握紧瘤骨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然而片刻后,一只野兔窜过洞口,惊惶逃去。
“我们不能一直躲。”姜庶低声说,“北师城有‘屠疫犬’,那是专为猎杀病武传人培育的凶兽,以怨魂饲育,通体无骨,能钻入人体自内噬心。若真放出,十里之内无人可藏。”
“那就别让他们放。”冯天终于睁眼,目光如刀,“我们在路上埋伏。等他们派兵前来,反杀一队,夺令进城。”
“你疯了?”裴夏压低声音,“你现在走路都快站不稳,还想主动迎战?”
“正因为我快不行了,才要抢时间。”冯天撑地起身,左腿一软,几乎跪倒,却被姜庶扶住。“地脉瘤复苏需要祭品,赤翎卫献祭自身唤醒它,说明北师城高层早已腐烂。但他们不敢明着动手,只能暗中操控汜水镇这类边陲之地做试验场。只要我们打入核心,揭发布局,或许还能唤醒一些未被蛊惑之人。”
姜庶沉默片刻,忽然冷笑:“你以为北师城是铁板一块?那里是九府共治,三阁监政,连皇帝都不敢轻易插手。你这一去,不是闯城,是跳炉。”
“那也得跳。”冯天盯着洞口外渐暗的天色,“师父封我为剑,不是让我苟活藏匿。若天下皆病,唯我清醒,那我便是第一把该斩下去的刀。”
裴夏咬唇良久,终是收起弓箭,从背囊中取出一个小陶罐:“这是我爹酿的‘断肠酒’,猎户进深山遇猛兽,喝一口能止痛续命,但喝多了会烂肺。我不知能不能活着回来,但这路,我陪你走到断肠为止。”
姜庶看着两人,长叹一声:“云岭派教我们避祸趋吉,可若世间无吉可趋,那避祸又有何意义?”他撕下衣角,在地上画出一道符纹,“我传你们一个隐息咒,能在短时内遮掩生机,避开屠疫犬的嗅觉。但记住??一旦动用真气,立刻暴露。”
冯天点头,接过符纸贴于胸前。刹那间,他体内躁动的瘤毒竟稍稍平息,连皮肤上蠕动的瘤粒也静止下来。他知道这是暂时压制,并非根除。
夜幕彻底降临。
三人悄然下山,沿着一条废弃的驿道前行。这条路曾通往北师城南门,因年久失修已被荒草吞没。月光惨白,照在路边残破的界碑上,依稀可见“北境七百里”字样。
行至子时,前方出现一座石桥,桥下溪流干涸,只剩龟裂的河床。桥中央立着一块无字碑,表面布满抓痕,似曾有人在此激烈搏斗。
“停。”姜庶突然抬手。
他蹲下身,指尖轻触地面,随即脸色大变:“这里有死气残留,不超过两个时辰。战斗很短暂,但极其惨烈??血都没来得及渗进土里。”
冯天俯身查看,果然在石缝间发现几滴乌黑血迹。他伸手沾了一点,血竟自行蠕动,顺着指尖爬向手腕!他猛然甩手,血珠落地炸开,化作一团黑雾,瞬间消散。
“是‘疫种’。”姜庶沉声道,“有人在这里被屠疫犬袭击,尸体已被拖走,但血液中残留的病源还在活性传播。这说明……他们已经动手了。”
“那就更快。”冯天咬牙,“他们在清场,怕我们接触知情者。越是这样,越证明北师城有问题。”
他们加快脚步,凌晨时分抵达一处关隘。此处原为税卡,如今门户大开,守卒横尸阶前,脖颈皆有环状红印,与汜水镇兵卒如出一辙。
裴夏检查尸体,忽然惊呼:“他们的舌头……都被割了!”
姜庶面色阴沉:“防止临死前泄密。这是‘缄口令’,只有北师城内务司才会下的命令。”
冯天站在卡楼前,仰望北方。远处,一座巨城轮廓隐现于晨雾之中,城墙高耸入云,十二座烽台星罗棋布,宛如巨兽盘踞。城头上空,灵气紊乱,形成一片赤黄色漩涡,如同溃烂的伤口。
“那就是北师城。”他说,“我的终点。”
三人潜入城郊,在一间废弃磨坊暂作藏身。姜庶用符水洗净全身,又以朱砂混墨,在彼此衣襟写下“假死符”,伪装成流民尸体气味。裴夏换上粗布麻衣,脸上抹灰,俨然乡野村姑。冯天最难掩饰,他身上散发的腐臭无法完全遮盖,只能披上一件破旧蓑衣,将瘤骨刃缠入布条背于身后。
清晨开城,人流涌入。
他们混在难民队伍中通过南门。守卫盘查严密,每十人便有一名黑袍巡查使持铜铃巡视。铃声响起时,冯天感到体内瘤毒剧烈震荡,几乎失控。他强忍痛苦,低头前行,直到铃音远去。
进城之后,街道宽阔却死寂。商铺半闭,行人低头疾走,无人交谈。墙上张贴告示,内容竟是“凡见异香、黑血、夜啼者,即报巡疫司,赏银十两”。
“他们在搜捕病武残党。”姜庶低语,“整个城市已进入封锁状态。”
他们辗转来到西市贫巷,寻到一家名为“老瘸孙记”的药铺。据姜庶所知,此地曾是云岭派暗桩,掌柜名为孙无咎,擅长炼制解毒丹丸,且与北师城地下医馆有联系。
药铺门扉虚掩,内里漆黑。三人推门而入,只见柜台倒伏,药材散落一地。墙上血书四个大字:“勿信医者。”
“糟了。”姜庶脸色骤变,“孙叔被人先一步灭口。”
话音未落,里屋传来轻微响动。裴夏立即张弓,姜庶结印护身,冯天则悄然抽出一枚金针握于掌心。
帘幕掀开,走出一名瘦小老者,独目,左脸烧伤严重,拄着拐杖。他见到三人,先是一怔,随即颤声道:“……云岭符纹,在左袖第三折。”
姜庶松了口气,掀袖露出一道青色云纹刺青:“孙叔,是我,姜昭之子。”
老者踉跄上前,紧紧抱住他,老泪纵横:“我还以为……他们都死了。”
他带三人进入密室,点燃一盏幽绿油灯。灯光下,老人神色凄然:“巡疫司昨夜突袭,抓走了所有曾医治过‘怪病’的郎中。孙某侥幸逃脱,藏于此处。你们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人送一封信出去。”
“什么信?”冯天问。
“关于‘归鞘计划’的真相。”老人从怀中掏出一封火漆密函,“我知道你们是谁。冯天,瘤剑门最后的传人;裴夏,齐三癞子真正的女儿;姜庶,云岭派遗孤。你们的命运,早在二十年前就被写好了。”
三人震惊。
“什么意思?”裴夏声音发抖。
老人缓缓道:“当年病武祖胎暴走,朝廷联合九大宗门将其镇压,封入地脉。但有人不愿放弃这股力量,秘密成立‘执剑会’,以‘净化天下’为名,继续研究病武之道。他们选中一批婴儿作为‘容器候选’,用药物和蛊虫改造其体质,再分散送往各地,等待觉醒。”
“我……是实验体?”裴夏脸色惨白。
“不止你。”老人看向冯天,“你也一样。你并非天生携带瘤剑,而是十岁时被植入。你师父,不过是执行任务的刽子手。他最后放你走,是因为良心发现。”
冯天如遭雷击,脑海中闪过零碎画面:
??孩童哭泣,针管刺入脊椎。
??白衣人低声念诵:“第七号容器,适配率98%,成功。”
??黑暗中,无数眼睛睁开。
“那赵北石的遗书……”姜庶喃喃。
“是他写的。”老人点头,“他是执剑会叛徒,试图揭露真相,结果被追杀至死。他留下遗书,只为引导你们相聚,唤醒彼此记忆。”
冯天双拳紧握,指甲陷入掌心。原来他从来不是什么命运弃儿,而是被精心设计的棋子。他的痛苦、逃亡、失忆,全都在别人剧本之中。
“那现在呢?”他沙哑问道,“执剑会想干什么?”
“重启病武祖胎。”老人一字一句,“他们发现,唯有真正觉醒的‘容器’自愿献祭,才能激活地脉瘤终极形态。而你,冯天,是唯一完成融合的个体。只要你踏入北师城核心祭坛,他们就能引爆你体内瘤剑,借你之身完成‘灾厄之心’的最终凝聚。”
“所以‘屠疫犬’不是来杀我的。”冯天冷笑,“是来押送我的。”
“正是。”
室内陷入死寂。
良久,裴夏忽然站起:“我不信。如果我是实验体,为何我会恨齐三癞子?他明明是我父亲!”
“因为你母亲反抗了。”老人叹息,“她吞下解离蛊,切断你与父亲的精神链接。你对他的恨,其实是被强行剥离的情感残片。真正的你,本应继承他的意志。”
裴夏瘫坐在地,泪水滑落。
冯天却缓缓起身:“既然如此,我就更不能让他们如意。”
他打开密函,取出一张地图。图中标注着一条通往地底祭坛的秘密通道,起点就在城北废佛寺。
“今晚行动。”他说,“我不去祭坛,我要在他们开门之前,先把门砸了。”
姜庶看着他:“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一旦破坏归鞘仪式,地脉瘤会提前暴走,整个北师城都将沦为疫土。”
“我知道。”冯天将瘤骨刃重新缠好,“但我更知道,若让他们成功,不只是北师城,而是整个天下都会变成坟场。”
裴夏擦干眼泪,站起身:“我去引开巡疫司。我熟悉机关陷阱,也能模仿父亲的声音。”
“我去联络残存医者。”姜庶道,“若有足够解毒剂,或许能在爆炸后救下部分百姓。”
“那我一个人去。”冯天背起武器,“你们的任务,是活着把真相传出去。若我失败,就让世人知道??这场灾难,始于贪婪,终于谎言。”
夜幕再度降临。
北风卷着灰烬掠过屋檐。冯天独自走向城北废寺,蓑衣猎猎,背影孤绝。寺门早已坍塌,院中杂草丛生,一口古井静静矗立,井口刻满禁制符文。
他走到井边,拔出瘤骨刃,一刀斩断锁链。铁链坠入深渊,久久不闻回响。
忽然,背后传来脚步声。
十二名黑袍人悄然而至,围成圆阵。为首老者正是铜镜前那位,手持一根白骨权杖。
“孩子。”老者声音慈祥,“你回来了。”
冯天冷笑:“我不是你们的孩子,我是你们造出来的怪物。”
“正因你是怪物,才配承载伟大使命。”老者缓缓举起权杖,“放下剑,回归母体。你将获得永生,成为新世界的神。”
“神?”冯天舔去唇边血迹,“你们供奉的从来不是神,是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