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林中杀机(1/2)
楚云二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诡异即将身死之际,竟然遇到了人参。
还没有等他多想,人参已经从不远处弄死了一条大蛇,把大蛇的尾巴装在了诡异的身体后面。
随后,诡异便被人参用参须卷起,而后身形便开...
海风卷着咸腥的气息扑面而来,楚云七立于礁石之上,黑袍猎猎。悲语城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沉睡巨兽的脊背,匍匐于岛屿中央。藤蔓如蛇缠绕城墙,每一道砖缝间都渗出灰绿色的苔藓,仿佛整座城市正在被大地缓慢吞噬。
他低头看向掌心,终焉之鉴悬浮半空,镜面幽深,倒映出悲语城上空盘旋的一团浓雾??那不是自然形成的云,而是由千万句低语凝结成的精神瘴气。镜中浮现出一行古篆:【首劫:断言】。
“以言为刃,割裂真实。”黄岐的声音自玉佩中响起,微弱却清晰,“悲语城之人早已不识‘我’为何物。他们将自我交予集体意志,用重复的口号麻痹心灵。此地已无个体之魂,唯有群声共振的傀儡。”
楚云七闭目,指尖轻抚竹笛。昨夜梦境中的画面仍灼烧脑海??母亲的眼泪、婴儿的啼哭、黄岐跪雪焚誓……他知道,自己并非那个本该活着的“真身”,可此刻胸腔里跳动的心脏,每一寸撕裂的经脉,都是真实的痛楚。
“如果连痛苦都是真的,那我算不算真实?”他喃喃。
白狐悄然现身,银发垂落肩头,眸光冷冽:“你要进入悲语城,就必须戴上他们的面具。一旦开口质疑,便会立刻被同化。那里没有战斗,只有无声的侵蚀。”
“我不需要战斗。”楚云七睁开眼,目光如刀,“我要让他们重新听见自己的声音。”
他踏浪而行,海水在他脚下凝成冰晶小径,延伸至城门前。那扇青铜巨门刻满扭曲符文,形似无数张嘴叠合在一起,正微微开合,发出低频嗡鸣。当他靠近时,门自动开启,一股冰冷气流迎面袭来,带着金属锈蚀与脑髓腐烂的气味。
城内街道纵横交错,皆由灰白色骨质石材铺就,两旁建筑皆无窗户,只有一排排整齐的孔洞,像是呼吸用的鼻窍。居民们身披灰袍,面部覆着惨白面具,行走时脚步一致,口中不断重复:“服从即安宁,情感即灾厄。”
没有人看他,也没有人停下。他们像一群精密运转的机器,在既定轨道上永不停歇地循环。
楚云七从怀中取出一面残破铜镜??那是林婉儿最后触碰过的碎片。蓝光微闪,映照出他脸庞的刹那,整条街的低语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停顿。
一息。
仅仅一息。
但足够了。
他知道,这里仍有潜藏的“人”存在,哪怕已被压抑千年。
他在广场中央站定,取下黑袍,露出胸前黯淡的金纹。随后,举起竹笛,吹响第一音。
笛声清越,却不似往常那般穿透人心,反而如细针般钻入耳道,直抵颅骨深处。那些戴面具者纷纷僵住,动作错乱了一瞬,随即更加疯狂地重复口号,仿佛要用声音压过这异样旋律。
楚云七不管不顾,继续吹奏。这是《归魂引》的第一段,原是招魂之曲,如今却成了唤醒自我的钥匙。随着音律流转,空气中开始浮现极淡的蓝色光点,宛如萤火,围绕着他缓缓旋转。
忽然,一名女子踉跄而出,她的面具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一只颤抖的眼睛。她死死盯着楚云七,嘴唇翕动,却无法发出属于自己的语言,只能机械地说:“服……从……安……宁……”
楚云七转向她,笛音骤变,化作一段温柔的小调??那是林婉儿幼时最爱听的昭明民谣。女子浑身剧震,双手猛地抓向面具,指甲在瓷面上划出刺耳声响。
“咔。”
面具碎了。
她仰天嘶吼,声音凄厉得不像人类:“我……我记得!我记得我叫阿兰!我有个儿子……他在三年前被拖进了忏悔井!!”
话音未落,四周百余名戴面具者同时转头,齐刷刷望向她。他们的低语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朝着她逼近。
楚云七疾步上前,将女子护在身后,笛声转为激昂战歌。金纹猛然亮起,虽黯淡,却依旧释放出共契之力。一圈无形波纹扩散开来,震得近处数人面具崩裂,露出下面扭曲惊恐的脸。
“你们不是机器!”他高喝,“你们曾有名字!曾爱过、哭过、恨过!是谁夺走了你们的记忆?是谁让你们忘记自己是谁?!”
无人回答。
但他们的眼神动摇了。
就在这一刻,终焉之鉴在虚空中转动,投下一束蓝光,笼罩整座城市。镜中浮现新的文字:【净化启动:代价??十年寿元】。
楚云七身体一晃,嘴角溢出血丝。他感到生命力正被迅速抽离,皮肤出现细微皱纹,黑发边缘泛起霜色。但他仍在吹笛,不肯停歇。
城中某处,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突然震动,井壁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名字,皆为失踪者的姓名。那是“忏悔井”,传说中吞噬言语与记忆的禁地。此刻,井口喷出大量黑色雾气,凝聚成一张巨大的人脸??正是悲语城的意识聚合体,名为“众喉”。
“外来者……你扰乱秩序……你唤醒不该存在的东西……”众喉的声音由千万人叠加而成,震得地面龟裂,“情感是混乱之源,唯有统一之声方可维持平衡!”
“平衡?”楚云七冷笑,抹去唇边血迹,“你们所谓的平衡,不过是奴役的另一种说法。真正的秩序,应建立在自由选择之上,而非强制沉默。”
“你不明白……我们自愿放弃自我……只为逃避痛苦……”众喉低语,“爱会带来背叛,思念滋生执念,欢笑终将化为泪水……唯有遗忘,才是永恒安宁。”
楚云七怔了一下。
他想起林婉儿消失前的最后一吻,想起她在镜中留下的光影,想起她甘愿化作星火指引他的决绝。
“你说得对。”他轻声道,“爱的确会带来痛苦。可正因为知道终将失去,才更该紧紧拥抱。正因为明白一切短暂,才更要活得炽热。”
笛音再变。
这一次,是《终别赋》的前奏??一首从未完成的曲子,本欲与林婉儿合奏,却因命运捉弄而中断。如今,他独自吹响,每一个音符都浸染着思念与遗憾。
奇迹发生了。
那些破碎的面具之下,一双双眼睛开始流泪。有人跪地痛哭,喊出久违的亲人的名字;有人撕下面具砸向地面,怒吼着要找回过去;更有孩童从暗巷跑出,脸上毫无遮掩,眼中闪烁着久违的好奇与恐惧。
众喉发出不甘的咆哮,试图重组低语浪潮,压制这股觉醒之势。可当第一个孩子开口唱起童谣时,整个城市的根基开始动摇。
“月亮船,摇啊摇,妈妈带我去姥姥家……”
稚嫩歌声如利剑刺穿黑暗。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吟唱,不再是机械重复,而是各自哼着记忆深处的旋律。各种语言、各种腔调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混乱却鲜活的声之海洋。
终焉之鉴剧烈震颤,镜面爆发出耀眼蓝光。
【净化完成:悲语城脱离堕落序列。倒计时更新:八百九十七日。】
与此同时,楚云七双膝跪地,咳出大口黑血。十年寿元的代价远比想象沉重,他能感觉到心脏像被铁钳夹紧,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剧痛。胸前金纹几乎熄灭,只剩一丝微弱荧光。
白狐奔至他身边,扶起他虚弱的身体:“你还撑得住吗?接下来还有八百九十六座城……你不可能全部走完。”
“我不需要走完。”他喘息着说,“只要点燃第一簇火,就会有人接过火炬。”
话音刚落,那名叫阿兰的女子走到他面前,手中捧着一块刻有名字的石牌??她儿子的遗物。她深深鞠躬:“我们会重建这座城,不再戴面具,也不再害怕说话。您的笛声让我们记起了‘我是谁’。这份恩情,我们将世代传颂。”
楚云七勉强点头,目光扫过四周。已有不少人自发组织起来,清理街道,救助伤者,甚至有人开始书写城志,记录这场重生。
他知道,这里不会再堕落。
他缓缓起身,在众人注视下走出悲语城。踏上归途时,身后传来孩子们齐声朗诵的声音:
“我在。”
“我在。”
“我在。”
一声接一声,响彻云霄。
楚云七眼角湿润,却没有回头。
三日后,北漠荒原。
一座悬浮于沙暴之上的古城静静漂移,城楼悬挂七盏血灯,昼夜不熄。此地名为**泣骨城**,传说中埋葬了九万名战死将士的骸骨,他们的怨念化作风中哀嚎,凡听见者,必陷入无尽悔恨。
终焉之鉴再次显现新字:【次劫:承罪】。
“此城之人,皆背负他人之罪。”黄岐警告,“他们自愿成为‘赎罪容器’,替亡者承受诅咒。你若踏入其中,也将被迫面对一生中最深的愧疚。”
楚云七望着远处血色天幕,轻声道:“我早就在面对了。”
他迈步走入风沙。
而在昆仑之巅,黄岐站在初源祭坛前,手背上的金纹忽然灼热发烫。他低头凝视,只见那纹路竟开始蔓延,如藤蔓般爬向手臂。
“原来如此……”他苦笑,“当殉愿真正启动,宿主之间的链接也会增强。楚云七每牺牲一截寿命,我也在加速走向终结。”
他抬头望天,眼中闪过追忆之色。
三千年前,他也曾站在这里,抱着年幼的女儿,听着她天真地问:“爹爹,为什么人们都说‘莫谈诡异’?”
他当时笑着回答:“因为有些事,说出来就会变成真的。但我们不怕,因为我们心中有光。”
如今,光仍在,只是执灯之人已换。
“孩子,”他低声呢喃,“我会为你守住最后一道门,直到你抵达终点。”
风沙之中,楚云七已深入泣骨城腹地。
他看见无数透明人影跪伏于地,背上压着沉重石碑,碑上刻着陌生的名字与罪行。有人因未能救战友而自责,有人因战场怯懦而羞愧,更有人因活下来而认为自己不配生存。
“欢迎你,新的赎罪者。”一位老将军模样的灵魂缓缓走来,眼中流血,“你想赎什么罪?是你杀死林婉儿的那一刻吗?还是你明知她是昭明转世,却仍让她为你赴死的自私?”
楚云七沉默片刻,摘下竹笛,轻轻放在地上。
然后,他单膝跪下,声音平静:“我想赎的罪,是我一直不敢承认??其实我很怕。怕孤独,怕失败,怕爱了又失去。但我现在明白了,正因为害怕,才更要前行。”
老将军愣住。
风,忽然停了。
那一瞬间,所有背负石碑之人抬起头,眼中第一次浮现出释然。
终焉之鉴再度亮起:【净化启动:代价??一段记忆】。